第103章 收尾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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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尾那一圈淡淡的红还没退下去,睫毛上沾过一点潮,皮肤被冷风吹得发白,反倒衬出眼睛那层倦意和薄雾。

陆峥眉心轻轻一拧:“你哭了?”

顾朝暄抬眼看他。

灯光在她瞳仁里颤了颤,她没急着否认,也没逞强,说出口的话平平淡淡,却带着一点明显的疲惫:

“陆峥,项亭亭来找我了。还带着一位跟我同姓的顾小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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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陆峥应了一声。

他没有问“然后呢”,也没有立刻让她把那场对话复盘一遍,看着她那双还没完全干透的眼,单膝在她面前蹲下来。

石阶很冷,膝盖抵上去时,他连眉都没动一下。

手伸出去之前,他停了一下,像是给她一个拒绝的机会。

见她只是看着他,没有躲,指尖才轻轻落上她眼角,带着一点被冬夜冻得发凉的温度,替她把那一小道泪痕拭掉。

这个动作温和到克制,既不亲昵,也谈不上疏离,更像是他努力在所有界限之内,能做的那点仅存之事。

“我大概还是不太适合做那种‘大度的当事人’。她们说了很多好话,说她们都是有苦衷不是故意丢下我,说老人在等我,说我还有整个谢家……好像我只要点个头,就能把前面二十多年都当没发生过。”

“可我做不到。她们现在突然觉得我重要了,就来敲门;之前那些年,我在杭州,在监狱,在巴黎,她们哪怕随便打一通电话给我都没有。”

“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应该往前看。可我不是没往前走,我走得很快,我走得甚至比所有人都快。只是那些东西……它不会因为我走快了,就自动消失的。”

话说到最后一句,她嗓子有点发紧。

过往那些事如同一场怎么也停不下来的黄梅雨,年复一年地在她心里潮着,积在看不见的暗角,不吵不闹,却一点一点把她心底那棵本该朝着阳光往外伸展的树,从根须开始泡软、长霉、烂掉一截又一截。

她看上去能笑、能开玩笑,能谈项目、能跟投资人对线。可那些年一步步踩过来的污水、碎玻璃和冷眼,她一件都没真的忘掉。

陆峥安安静静听完,手还停在她眼角附近,指腹轻轻收回。

他抬眼看她,语气低下来,尽量把所有可以触发她防备的锋利收去,只剩下最简单的一句话:

“没事的,朝朝。我说过的。这个世界上,本来就有一些爱,生得很浅。”

“浅到只够站在你身后,把你推到前头去挡风挡刀。浅到出了事,第一个抛出去的,是别人,不是自己。浅到把所有东西都算计好了,才来跟你讲‘人情’和‘血缘’。”

他顿了顿,目光压得更深了一些:“这样的爱,不值得你为她们,把自己心扉再搅乱一遍。你记得痛,那是因为你是活的,人只要还活着,谁都没资格要求你立刻原谅。”

“但你有没有原谅她们,也不应该由她们来定义,更不该由她们站在你面前,大声喊着‘孝顺’和‘道理’,逼你表态。”

风掠过河面,把他的话切得有点散,却也让每个字显得格外清楚。

“她们可以来求情,可以来忏悔。但她们没有资格,跑来控诉你不够好,不够温柔,不够体面。”

顾朝暄垂着眼,指尖一点点松开,抓着围巾的那部分布料皱成一团。

“那你呢?你也会觉得,我这样很小气吗?”

“不会。”他答得很快。

“顾朝朝,向来是爱憎分明的。喜欢谁、不喜欢谁,一清二楚。你能在今天这个年纪,还说得出‘我不甘心’,已经比很多人诚实。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什么‘开怀大度’,很正常。”

“也没有人规定,被伤害的人,还得比所有人都先学会宽恕。”

他稍微往前倾了一点,把手心摊开,放在她膝边的石阶上,没有碰到她,只是实实在在地待在那儿:

“你现在做不到的,就先别勉强自己做。”

“她们今天说的每一句话,你有权利不接受,有权利生气,有权利骂一句‘滚’,也有权利哪一天,突然想通了,再回去见上一面。那都是‘你’的权利,不是她们的筹码。”

“你不欠她们一个‘乖孙女’的样子。”

塞纳河面上有一艘游船开过,灯光在水上拉出一条亮痕,很快又散开。

……

塞纳河面上那道亮痕散开之后,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儿。

顾朝暄把围巾又往上扯了扯,声音压得很低:“走吧。”

陆峥“嗯”了一声,从石阶上站起来,先把她也拉起来。

她坐久了,脚下一晃,他顺手扶了一把,没多说什么,只是松开前,又很自然地确认了一句:“能走?”

“还能断腿?”她回他。

他轻笑了一声,从口袋里摸出手机,低头看了眼时间,拨给邵沅。

电话很快接起:“喂?”

“人找到了。”陆峥道,“你跟CéCile说一声,她别担心了。”

邵沅那头明显松了口气:“在哪儿?”

“河边散心。”他不多解释,“我送她回去。”

“行,那你照看着点。”

“好。”陆峥挂了电话,把手机收进口袋,转身看她:“走吧。”

话说完,他往前走了两步,在她面前蹲下来,背对着她,双手撑在膝上,姿势利落干脆。

“上来。”

顾朝暄愣了愣,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。

她低头看着面前这道肩线,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,这么多年过去了,很多东西早就换了模样,可这一幕却跟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上了。

小学放学的时候,她总是走一半就开始嫌累,书包甩给他,人往他身上一扑,理所当然要他背。

雨天操场泥地打滑,她一步踩空,鞋跟崴了,也是不声不响就扒到他背上,仿佛那才是她应有的位置。

那时候的他,比现在瘦高很多,背却也一直稳,从教室到校门口,从校门口到转角的那棵槐树,走了不知多少趟。

她赖在他背上,袖子里藏着小学生才有的心思,觉得反正总有一天,他们会一直这样一起往前走下去。

后来中间断了那么多年,各自跌了一身伤回来,再见面的时候,所有关系都变得小心翼翼,连“劳烦一下”的分寸都要掂量半天。

现在,他又这么自然地蹲在她面前,好像从未中断过什么。

他说:“不占你便宜,过两天我就要回北京了。以后就不打算管你了,就这一次。”

最终,她还是把手搭上他肩膀,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上爬。

他站起身时,微微晃了一下,很快又稳住,双手扣住她的小腿:“抓牢。”

“你别摔。”她提醒,“真摔了,我先告你一状。”

“可以。”他顺着她的话,“告完再绝交。”

她被逗得“噗”了一声笑出来,又很快收住,把下巴搁在他肩上,视线越过他,看向不远处的河面。

陆峥背着她,一步一步往上走。

她蜷在他背上,整个人刻意收着力道,膝盖收紧,手指扣在他肩头,却又不敢抓太紧。

远处桥上的灯光被拉长成一条条碎掉的线,在他们身旁缓慢后退。

两个人谁都没开口,连一声无关紧要的寒暄都没有。

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隔着围巾轻轻落在自己颈侧,那点细微的温度贴上来,他清楚得过分……这不是某个终于走到一起的夜晚,只是一次迟到太久的收尾。

他背上的重量并不重,甚至轻得有些过分。

可他知道,那些真正压在她身上的,从来不是这几斤几两,而是那些她嘴上说“早就过去了”、眼睛里却还是会红的年头……杭州的冬雨,监狱的铁门,巴黎初来的陌生街道,还有所有她被迫一个人撑过去的夜晚。

现在,她难得把自己交给别人一下,却不是以“恋人”的名义,只是短暂地,把身上那一点疲惫挪出来,安放在一个她还信得过的地方。

路面在脚下慢慢平坦起来,石阶被甩在身后,前方的街灯一盏接一盏亮着,照出他们拉得有些长的影子。

影子里,她的下巴搁在他肩上,姿态亲近得可以被当成一种温柔,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,那里面裹着多少不合时宜的心事。

他走得很稳,路线熟得像是在重走某条早就刻进骨头里的路。

每往前一步,他都清楚地知道,自己离“送她回去”更近了一点,也离“真正放手”更近了一点。

背上的那个人在别人眼里,是他这三十年年里最熟悉的存在;而从今晚起,再过几天,他们的人生轨迹就要彻底分开……一个飞回北京,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北京,或者干脆再换一个城市,一个国家,用新的工作、新的项目,把旧账埋得更深。

风从身侧刮过,吹得他眼睛有些发酸,他没停,肩背微微往上抬了抬,把她往上托了一点。

她也跟着收紧手臂,仿若下意识不想滑下去。

就这样,谁也没有打破沉默。

仿佛只要不说话,就还能暂时留在这一段唯一没有算计、没有血缘纠葛……他替她往前走,她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被他背一程。

这一程之外,是各自必须面对的城市、家庭、航班和抉择;这一程之内,却只有他背上那一点真实而沉默的重量,和她额头贴在他后颈时,那一点来不及命名的温热。

……

公寓的门在身后合上的那一刻,外头风声被隔绝在门板之外。

陆峥先把灯打开,暖黄的光把客厅一点点铺亮。

她刚一脱鞋,整个人就跟被抽空了力气似的,靠在玄关旁边的墙上,手还搭在墙边的挂钩上。

他没多说什么,只是让她把外套和围巾交给自己,随手搭在沙发背上,又把她领到卧室去。

床铺本来就整齐,她往边上一坐,整个人陷进软垫里,肩线微微塌下来,看上去比刚才在河边时更疲惫几分。

陆峥弯腰,把她靴子一只一只解下来,放到床尾地毯上。

“先躺一会儿。”他低声说了一句,又怕她拒绝似的,没有等她回应,顺势把被子扯开一点,让她往里挪。

顾朝暄没反抗,整个人往枕头那边靠了一点,背抵在床头板上,姿势看着仍算清醒,但眼神已经有些发空。

陆峥直起身,转身往客厅走:“我去给你倒杯水。”

卧室门虚掩着,他走出去后,外面传来水龙头开的声音。

屋子安静下来时,她才低头去摸放在包里的手机。

黑屏。

她愣了一下,才意识到估计早就自动关机了。

翻出充电线,插上,屏幕亮起的那一刻,时间跳出来,巴黎夜里十一点多。

解锁之后,WhatSApp的绿色小图标在角落里挂着一个红点。

点开。

【MiSSedvOiCeCall×3】

全部来自同一个人,何潇萧。

往上翻,是几条停在傍晚的对话记录。

之后就是他连着发过来的几条消息,最后落在三个未接通语音上,每一条下面都安静地躺着灰色的小字:【未接听】。

大概是她那会儿手机还在包里,信号一断一接,最后干脆自动关机,他那边一遍遍打过来,全部打在空气里。

顾朝暄盯着那几条【MiSSed】看了一会儿,指尖停在屏幕上,有片刻的迟疑。

北京现在,差不多早上六点多一点。

按理说,他这个点应该还在睡觉,或者刚从前一晚的工作里抽身。

理智告诉她,这个时间回拨过去不太合适,可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一场情绪还没退下去,还是因为心里突然腾出了一个空,她最后还是点了语音通话。

拨号提示音在耳边“嘟——嘟——”地响,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,响得有点漫长。

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挂断、或者无人接听的准备。

结果不过两声,就被接起来了。

熟悉的嗓音带着一点刚开口时的哑意,嚷得一点不客气:“顾朝暄,你拿手机是摆设嘛?没看到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啊?”

那语速、那口气,哪怕隔着一片大陆,一条海,仍旧准确无误地戳在她的神经上……不是何潇萧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调笑,而是秦湛予一贯的嫌弃式训斥,连尾音都带着点锋利。

“……”

真的是他。

顾朝暄嘴唇动了一下,声音卡在喉咙里,刚一开口,就连她自己都听见了那点不受控的鼻音。

“秦湛予……”

只是安安静静地喊了他的名字。

那边的空气顿了一下。

他刚要继续挨她一顿数落的话生生止在半截,被什么捏住了喉咙似的。

几秒钟的沉默之后,他重新开口时,那股火气已经散得七七八八,只剩下被压得很低的担心:

“……顾朝暄,感冒了吗?”

“你怎么用潇萧的号?”

“……我买的啊!”他倒是不隐瞒,理直气壮。

“……”

“顾朝暄,你是不是在巴黎遇到了什么事情?”

“……嗯。”她眼泪掉了下来。

好一会,他开口:“……别哭顾朝暄,如果在巴黎不开心的话,就回来北京吧,我带你回江渚,住你那个破地下室。”

ⓘ 🅑 𝚀 𝙂. v ⓘ 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