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倔意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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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湛予扯唇,说:“顾朝暄,你多少有点不知好歹。”

话一出口,空气骤然僵了。

顾朝暄眼神慢慢暗了下去。

几秒之后,她的肩膀轻轻一颤,眼泪就顺着睫毛往下掉。

她没出声,止不住地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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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湛予一怔。

她越哭越厉害。

一开始只是红眼圈,到后来,整个人都在发抖。

她想到陆峥,他也这样说过她。

也想到,从小她就爹不疼娘不爱的。好不容易读了大学,母亲跟疼爱她的姥姥还前后脚走了。

现在父亲入狱,家族垮了,奶奶不知所踪,姥爷避着她,陆峥瞒她。

所有压抑着的委屈、无助、孤独,在这一刻全都溢了出来。

秦湛予第一次看女孩子哭成这样,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。

他走近两步,又止住。

低声道:“别哭了。”

她没听见。

“顾朝暄,”他又说,声音哑哑的,“别哭了,行吗?”

她还是没停。

哭得一抽一噎,肩膀一抖一抖的。

他伸手,想拉她的手,又不敢碰。

那一刻,他觉得自己特别笨。

不知道怎么安慰人,也不会说好听的话。

半晌,他只能硬着声音。

“别哭了,顾朝暄,”他低低道,“你哭起来,很丑。”

空气静了几秒。

她抬起头,泪痕满面,睫毛都黏在一起。

眼神空茫,像是根本没听懂他说了什么。

可那句话,还是让她的哭声顿了顿。

她怔怔地看着他,嘴唇颤了两下,又低下头,眼泪还在掉,但小声了许多。

秦湛予叹了口气。

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,回来时她已经缩在沙发一角。

头埋在膝盖里,肩膀还在轻轻动。

他站在她面前,手里的水杯还冒着气,

“喝点水。”他声音很低。

她没抬头。

秦湛予叹了口气,把杯子放到茶几上。

他没再说话。

屋里重新安静下来。

只剩下她断断续续的呼吸声。

等她睡着了,秦湛予才把她抱到卧室里。

……

大约六点。

秦湛予醒得早,轻手轻脚地从沙发上坐起,拿上钱包和钥匙出门。

清晨的胡同很冷,地面结着薄霜。

便利店的灯还亮着,他进去时,收银员正打着哈欠。

走到日用品区,他拿了牙刷、牙膏和毛巾。

停了片刻,又顺手挑了一双粉色的女士拖鞋,旁边的雪地靴也一并放进购物篮。

想了想,他又折回去,拎了一打女士袜子,最后拿了副羊毛手套,一起结账。

转到服装店门口,他又进去,买了两套居家的换洗衣服。

秦湛予推开门的时候,屋里安静得出奇。

他提着早餐和袋子,脚步一踏进客厅,就闻到空气里淡淡的热气味。

“顾朝暄?”

他喊了一声。

没人答。

卧室的门虚掩着,他走过去,推开。

屋子里光线昏黄,被子凌乱地堆在床沿。顾朝暄蜷在里头,额头冒着汗,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。

脸色惨白,唇色发干。

他上前,伸手去碰她的额头。

那一瞬间,掌心几乎被她的体温灼伤。

“顾朝暄?”

他喊她的名字,拍了拍她的肩,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,眉心紧蹙,唇角微微张着,像在喃喃梦话。

“顾朝暄。”他俯下身。

她的眼皮动了动,吐出一声模糊的“……别、别吵。”

秦湛予咬了下牙。下一秒,他弯腰,一把把她抱了起来。

怀里的她轻得几乎没有重量,身体发烫,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。

她的头靠在他颈侧,呼出来的气又烫又乱。

他拽过外套,顾不得锁门,几乎是小跑着下楼。

街上还没什么人,雪还没化,路边的风刮得像刀。

没去大医院。

他怕被人看见她。怕被问出什么来。

他拐进胡同,推开那家小诊所的门。

医生正戴着口罩抄病例,看见他抱着人进来,一愣:“发烧?”

“烧得厉害,”秦湛予声音低,“麻烦您看看。”

医生探了探她的额头,又取体温计,一会儿抬起头:“三十九度八,发高烧了。”

“可以打点滴吗?”

医生摇头叹息:“今天病人多,床都满了。你先带她回去吧,我开点药,擦酒精降温。回去给她多喝水,多出汗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他接过药袋,转身就走。

风一吹,怀里的她轻轻颤了下。

她醒得模糊,喃喃:“……冷。”

“忍一会,马上到了。”

他几乎是抱着她一路上楼,开门、进屋、踢掉鞋,连外套都没脱,直接将她放到床上。

她的头发乱成一团,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。

秦湛予拧开暖壶,倒出一盆热水,浸湿毛巾。

她出汗了,薄睡衣湿透,布料贴在皮肤上,勾出纤细的肋线。

他顿住,喉结滚了滚。

第一次给女孩子宽衣解带,手在半空悬着,像在黑暗里踢着刹车。

理智把界限一寸寸划清。

灯被他关到只剩一盏壁灯,昏黄的光把影子压扁,他把视线固定在她肩胛骨的轮廓上,避开所有不该看的地方。

指尖伸过去,穿过湿冷的布料,动作轻到近乎没有重量。

他先把毛巾盖在她胸前,再把衣摆自下而上抽开。

掌下肌理细腻、温烫,带着病热的潮气,触感在神经末梢炸开,他硬生生把那股电流压进骨缝。

衣服换成他买回的那件浅色棉T,她整个人看起来小了一圈。

被子压回腰侧,他把热水又兑上姜片,放在床头,等她稍清醒能喝时再喂。

他给手机设了二十分钟的闹钟,每响一次,酒精擦拭一次,毛巾翻面一次。

腘窝、颈后、腋下、耳后,循环往复;窗上的雾一层叠一层,暖气的干燥与水汽的潮湿交缠,空气像被熬成了粥。

……

她一直没醒,或许是烧得太重,顾朝暄整个人陷进一种软绵的沉睡里。

秦湛予坐在床边,拧着毛巾,把水一遍又一遍擦到她的颈侧。

她的眉头时不时动一动,唇色苍白,唇线因为干裂显得有些模糊。

他犹豫了一下,去拿了棉签。

蘸了点温水,轻轻替她润唇。

一遍遍,眼神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柔下去。

他见过太多冷静、骄傲的顾朝暄——

少年时在军大院抬着下巴笑的样子,在辩论赛上据理力争、眼神锋利的样子。

可此刻,她安静得像一张薄纸,轻轻一碰就会碎。

他伸手,把她额前的发拨开。

那发丝湿漉漉的,粘在他的掌心里。

她的呼吸贴着他的手背,烫得不真切。

他低声叹了口气,靠在床沿。

不知是疲惫还是别的,他竟在那样的安静里睡着了。

醒来的时候,窗外天色亮堂。

暖气还在运作,屋里闷热。

她不知何时醒了,正靠在床头,抱着被子,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。

他起身时,她转头看了他一眼。

他走过去,轻声问:“头还晕吗?”

她摇了摇头,声音很轻:“谢谢你,秦湛予。”

“吃点东西吧。”他把一直在保温着的粥端来,勺子搅动的声音在空气里细碎地响。

顾朝暄伸手接过,却没立刻吃。

“我昨晚……说梦话了吗?”她忽然问。

秦湛予顿了顿,神情平静:“没听清。”

她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垂下头去。

空气再次静下来,只剩粥冒着微弱的热气。

……

雪脊被薄日碾碎,窗台上一道水痕沿着石缝缓慢下坠。

屋里是暖气与药味混合的干热,茶几上摊着体温计、酒精棉和被拧到发白的毛巾。

顾朝暄的热退了,面色仍淡,但已不再透着那股子虚火。

她坐在靠窗那一侧,披着他的家居外套。

秦湛予把药包捣散,下锅添水,姜片与红枣先落,水翻滚时才把黑褐的药材一把一把压下去。

蒸汽从锅盖边缘涌出,玻璃立刻起雾,他把火调小,守在旁边数呼吸。

第一次见她烧到神志不清时的那种惊惶,仍像细小的砂,藏在指缝里,洗不掉。

药好了,他滤渣、倒入大口瓷碗,指腹贴着碗沿试温,觉得还烫,就端到窗口吹了几下,又把碗递到她面前。

她接过,睫毛颤了颤,苦气刚贴近喉咙,胸腔便生出一团潮湿的空。

她还是喝了,稳稳地,一口一口,把自己往回填。

他去厨房,又端出一小碗白粥,粥面上只一点盐与芝麻油。

她没动筷,他也不催,只把餐边的小夜灯拨亮了些,让光稳稳落在她手背。

屋里安静,能听见外面胡同里推雪车擦过地面的吱呀。

药见了底,她把碗放下,指尖在瓷沿上停了片刻,然后抬眼看他,嗓音被药味磨得发哑:“……我能在这里多住几天吗?”

秦湛予沉默。

顾朝暄垂下眼,补了一句:“我会付房租。”

怕他误会什么似的。

秦湛予把空碗拿起。

他没看她,只是“随你”了一声,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。

她望着他的背影,心里微微一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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