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一章:她发泄了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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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出所料,医院里的光景又是一团糟。嫂子颠来倒去的车轱辘话,夹枪带棒地埋怨,从药费太贵数落到王裁缝送饭不及时,又拐到自家男人不争气拖累全家。王奶奶始终闷着头,手里拿着块湿布,一遍遍擦拭着大哥床头柜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一句嘴不回。她知道,跟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掰扯道理,就像拳头砸在棉花上,越砸越憋屈。可那些话像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响,搅得她太阳穴一蹦一蹦地疼。一下午的工夫,比在田里刨一天地还累人,是心累。

好不容易瞅着大哥迷迷糊糊睡了,嫂子也骂累了,靠在墙根打盹,王奶奶才像得了赦令,拎起那个空了的、边角有些磕瘪的保温盒,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气味混浊的病房。

刚走出医院大门,天就阴了下来,灰蒙蒙的云彩压得低低的,掉起了雨点子。起先是细碎的雨星,凉飕飕地打在脸上。王奶奶没带伞,站在屋檐下愣了一会儿神。旁边有撑开油布伞匆匆赶路的,有拿草帽顶着脑袋往家跑的,也有两口子挤在一把伞下说说笑笑躲雨的。就她一个人,孤零零地戳在那儿,看着雨水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浑浊的小水花。

她心里那点强撑了一下午的劲儿,像被这冰凉的雨点一下子浇熄了,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孤单漫上来,鼻子有点发酸。她咬了咬嘴唇,把那股酸涩逼回去,心一横,抬脚就迈进了雨里。

淋就淋吧,还能浇死不成?她心里赌气地想。

雨渐渐密了,打湿了她花白的头发,顺着额角往下淌,流进脖领子,冰得她一激灵。脚下的泥巴路很快变得泞滑,那双穿了好几年、底子都快磨平了的黑布鞋,不一会儿就吸饱了泥水,沉甸甸、滑溜溜的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烂泥潭里,发出“噗叽噗叽”的响声,冰凉粘腻的滋味顺着脚底板往上爬,难受极了。

雨越下越大,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,天地间拉起了一道灰白色的雨幕。路上的行人更少了。王奶奶心里发急,想走快些,可脚下一滑,一个趔趄差点摔倒,幸亏扶住了旁边的墙垛子。她喘了口气,低头一看,一只鞋竟深深陷进了烂泥里,拔都拔不出来。她又羞又急,使劲一拽,鞋是出来了,可脚上只剩下一只湿透的布袜,踩在冰冷的泥水里。她慌忙把沾满污泥的鞋子胡乱套上,也顾不上脏,深一脚浅一脚地小跑起来。

心里越急,脚下越乱。在一个拐弯的斜坡处,她脚下一滑,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,“噗通”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泥水里!手里的保温盒也脱手飞了出去,“哐当”一声砸在石头上。

这一跤摔得结实,手肘和膝盖磕得生疼,半身衣裳瞬间被泥水浸透,又冷又沉。她挣扎着想爬起来,手掌撑在滑腻的石头上,又滑了一下。她坐在冰冷的泥水里,雨水糊住了眼睛,抹了一把脸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。她看着那个滚到路边的保温盒,盖子摔变了形,盒身上沾满了泥浆,里面剩下的一点粥底也洒了一地,混在泥水里,看着格外狼藉。

一股邪火“腾”地一下冲上了脑门。她爬过去,捡起那个摔瘪的保温盒,使劲想把它盖好,可盖子歪了,怎么按都合不严实。她越按越气,越气手越抖,最后,她猛地举起那个保温盒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地砸向了旁边的石墙!

“哐——啷!”

一声刺耳的脆响,保温盒彻底瘪了,碎片崩了一地。

砸完了,她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,瘫坐在雨里,大口喘着气。雨水无情地浇在她身上,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,衣服紧紧裹着身子,冷得她牙齿开始打颤。可奇怪的是,心里憋着的那股恶气,好像随着那一砸,散出去不少。

她忽然不想躲了,也不想赶紧回家了。她就想在这大雨里待着。她猛地从泥水里站起来,不再小心翼翼地避开水洼,反而迈开步子,沿着空旷无人的街道,迎着越来越大的雨,跑了起来。

一开始是跌跌撞撞的小跑,后来越跑越快,泥水溅湿了裤腿,冷风呛得她咳嗽,她却觉得胸口那股闷气好像找到了出口。她竟然笑了起来,开始是压抑的、像哭一样的笑,后来声音越来越大,变成了近乎癫狂的、嘶哑的大笑,笑声混在哗哗的雨声里,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。

路边屋檐下躲雨的人,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这个在暴雨里狂奔、大笑的老太婆。有摩托车驶过,司机放慢速度,诧异地回头张望。街道广播里循环播放着“近日有流窜犯作案,居民注意安全”的通知,她也充耳不闻。远处似乎有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地划过雨幕,她也不在乎了。

她跑着,笑着,淋着雨。她委屈了,她发泄了,她甚至觉得,在这一刻,她勇敢了,她什么都不怕了,连这刺骨的寒冷,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。

——

跟在后面的沈照野,看着王奶奶在雨中摔倒、砸东西、然后像疯了一样在雨里奔跑大笑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,难受得喘不过气。他见过王奶奶的坚韧,见过她的隐忍,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、如此绝望又近乎解脱的样子。他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,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拦住她。

怀里的阿满似乎感应到他强烈的冲动,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,一道细若游丝的意念传来:

「……打把伞……去吧……就……遮一下雨……不碍大事的……看她这样……你心里……也堵得慌吧……」

随着这意念,沈照野感到手中微微一沉,低头一看,竟凭空多了一把半旧的、深蓝色的油纸伞。他愣了一下,瞬间明白了阿满的意思。不能改变大的轨迹,但一点微不足道的、出于本能的关怀,或许不会被时空排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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