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 劳工失踪案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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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十二点,陈默回到办公室,快速吃了几口食堂打来的饭菜。

然后他从柜子里拿出那个熟悉的、边角有些磨损的黑色硬壳勘查箱,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基本工具:手套、证物袋、卷尺、强光手电、照相机、笔记本等。

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,告诉妻子李小凤晚上不回去吃饭了,要去石洼乡一趟。

李小凤在电话那头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。

十二点四十分,陈默拎着勘查箱,走出警院大门,拦了一辆出租车,前往长途汽车站。

开往石洼乡的长途汽车是一辆半旧的国产大巴,乘客大多是沿途乡镇的百姓,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,用浓重的方言大声交谈着。

陈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,把勘查箱放在脚边。

车窗外,城市的景象逐渐褪去,楼房被低矮的砖房取代,接着是大片收割后裸露着茬口的农田和光秃秃的树林。柏油路面渐渐变成了坑洼不平的砂石路,车辆颠簸着前行。

路旁偶尔能看到三五成群、背着鼓鼓囊囊蛇皮袋的人,站在寒风里,眼神茫然地望着过往的车辆,像是在等待雇主的招揽。这些都是零散的务工人员。

陈默从口袋里拿出老郑之前传真过来的资料,传真纸质量粗糙,字迹有些模糊,但信息还能辨认:

《石洼乡派出所疑似被侵害失踪人员初步统计表(2006.6-2006.11)》

下面列着七个名字,后面跟着简短的信息。

陈默的目光在那几个“河洛省平县人”和“智力稍弱”、“反应稍慢”的备注上停留了片刻。这些特征意味着他们更容易被诱骗,更难以自救和求助。

传真第二页是那个河洛省老太太的儿子信息,属于最早失踪的孙宝才。后面附了一行老郑的备注:“多人反映,失踪前曾提及‘黑驼山’、‘周老板’、‘挖煤’、‘月薪一千五’等。周老板情况不详。”

月薪一千五。陈默默念着这个数字。在2006年,即使在城市里,普通体力活一个月也就七八百块钱,好一点的技术工能过千。

在石洼乡这种偏僻地方,一千五的月薪远远超出了正常水平,几乎可以肯定是诱饵。

汽车颠簸了将近两个小时,终于在一个挂着“石洼乡”破旧牌子的路口停了下来。陈默拎着箱子下车,一股冷冽干燥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,卷起地上的尘土。

路边几间低矮的瓦房,墙上刷着早已褪色的标语。

一个穿着旧警用棉大衣、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正搓着手,跺着脚,等在一辆破旧的边三轮摩托车旁。正是老郑。

“陈教授!这儿!这儿!”老郑看到陈默,连忙迎上来,脸上带着歉意的笑,“路上辛苦了吧?我们这地方偏,路不好走。”

“没事。”陈默和他握了握手,手很粗糙,很有力,“情况有什么变化吗?”

“没有没有。”老郑摇头,脸色凝重起来,“昨天回来我就按您说的,没再往黑驼山那边去,就在所里把这些年接到的人口走失报案又捋了一遍,越想越觉得这七个人失踪得邪乎。”

“这是更详细的资料。”

他递给陈默一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。

“走,先回所里,路上说。”老郑发动了边三轮摩托车,突突的声音在空旷的路边格外响亮。

陈默坐上侧斗,摩托车沿着颠簸的土路向乡里驶去。路两边是大片冬闲的田地,远处是起伏的丘陵,光秃秃的,呈现一种灰褐色的苍凉。

“那个村支书,叫什么?哪个村的?”陈默迎着风大声问。

“叫王永富,是黑驼山沟里那个村的支书,村名叫‘拐子沟’。”

老郑同样大声回答,“那人……哼,在村里势力不小,听说跟乡里某个领导还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。平时就有点横行霸道的,村里人都怕他。”

“拐子沟……”陈默记下了这个名字,“附近有小煤窑吗?”

“有!肯定有!”老郑很肯定地说,“黑驼山那片煤线浅,都是鸡窝矿,私人偷偷开挖的不少,查得紧了就停,风头过了又开。”

“安监局的人都头疼。具体哪个矿在哪,隐蔽得很,不是本地人根本找不到洞口。”

回到石洼乡派出所,就是一排平房小院。老郑给陈默倒了杯热水,两人在简陋的办公室里坐下。

陈默仔细翻看老郑提供的更详细的报案记录和询问笔录。记录做得有些杂乱,但基本信息还算齐全。他特别关注了所有提到“周老板”和“高工资”的细节。

“这个‘周老板’,一点线索都没有?”陈默问。

老郑挠挠头:“问过劳务市场那几个晃悠的中介,都说不知道,要么就含糊其辞。感觉……像是有人特意打过招呼,不让乱说。”

陈默沉吟片刻,放下资料:“家属呢?那个河洛省的老太太还在吗?”

“在!安排在乡上唯一那家小招待所住着呢,天天以泪洗面。另外还有两家家属,来了又走了,说回去等消息,但留了联系方式。”

“走,先去见见那个老太太。”陈默站起身。

在招待所那间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,陈默见到了孙宝才的母亲。老人头发花白,满脸深刻的皱纹,眼睛红肿,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旧手绢。

看到老郑带着一个陌生人进来,她有些紧张地站起来。

“大娘,别怕,这是省里来的专家陈教授,来帮咱们找宝才的。”老郑连忙介绍。

陈默放缓语气,坐在老人对面:“大娘,您别着急,我们再问问情况。您再仔细想想,宝才临走前,除了说去黑驼山挖煤,还说过什么没有?”

“比如那个招工的周老板,长什么样?开什么车?有没有电话?或者,黑驼山具体哪个地方?”

老太太努力地回忆着,眼泪又掉了下来:“他……他没细说啊……就说是个周老板,给的钱多,管吃管住……好像听他跟邻居提过一嘴,说是在个……‘沟里’?”

“……对了,好像说过那老板开个‘黑颜色的车’,屁股后面好像还贴了块红纸还是啥……别的,真想不起来了……”

黑颜色的车。屁股贴红纸。沟里。

陈默默默记下这些碎片信息。虽然模糊,但比完全没有线索强。

“宝才平时老实巴交,脑子有点直,但干活肯出力……”老太太泣不成声,“这都快过年了,他到底在哪儿啊……”

离开招待所,天色已经有些暗了。寒风刮得更紧。

陈默对老郑说:“那个‘拐子沟’的村支书王永富,你找个借口,明天白天再去一趟村里,但不是去找他,而是想办法避开他,接触一下村里其他人,比如小卖部的店主、卫生所的医生,或者……”

“昨天那个被王永富骂走的老汉。打听的重点不是失踪的人,而是村里或者附近,有没有新开的、或者外人不太知道的煤窑?矿上干活的人平时怎么出来?有没有人见过一辆屁股贴红纸的黑车?”

老郑眼睛一亮:“我明白了!迂回!打听事,不打听人!”

“对。”陈默点头,“我明天去乡劳务市场和汽车站附近转转。记住,一切要自然,不要暴露我们的真实目的。”

晚上,陈默就住在乡派出所那间简陋的招待室里。他打开台灯,在笔记本上梳理着今天的线索:

“七名失踪者,多为弱势外来务工人员。”

“共同点:可能被‘高薪’诱骗,最后出现地集中,线索指向‘黑驼山’、‘拐子沟’、‘周老板’。”

“当地反应:村民沉默,村支书王永富阻拦,劳务市场中介讳莫如深。”

“可疑点:高薪异常,地域封闭,基层权力可能涉入。”

“物证线索:黑色轿车,车尾贴红纸。”

他合上笔记本。窗外,是石洼乡沉寂的冬夜,没有多少灯火,只有风声呼啸。

2006年的中国,经济高速发展,但也伴随着各种阵痛。

大量农村劳动力涌入城市或经济活跃地区,而在一些监管乏力的角落,罪恶也在滋生。

那些失踪的人,就像投入水中的石子,或许曾激起过细微的涟漪,但很快就被更大的浪潮所吞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