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九十二章 利益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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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“需求墙”出现在食堂侧廊。起初空荡,第三天才出现第一张纸条:

>“我是拾荒的李婆婆,腿伤还没好利索。谁家有多的拐杖?不用新的,旧的也行。”

不到两小时,三副拐杖摆在了窗台上。

一周后,墙上密密麻麻贴满请求:修电视、改衣服、辅导数学、陪去医院……甚至有一张写着:“我想找个说话的人,每周聊一次天,我可以煮茶。”

回应的速度令人动容。那个曾想跳楼的少年小宇,主动认领了“陪聊”任务。他每周三下午准时出现,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捧着一本《倾听的艺术》笔记,认真记录对方说过的话。

“你不觉得烦吗?”有一次李言诚问他。

“以前我觉得全世界都不听我说话。”少年低头搓着手,“现在我能听别人说话,已经很好了。”

春深时节,槐花开满了院子,香气沁人。市政府终于批复了“流动医疗餐车”试点项目,拨款三十万用于改装两辆多功能车,配备基础诊疗设备与恒温送餐箱。发改委特别注明:“非购买服务,仅为支持民间自治探索。”

首批试运行选定城乡结合部三个失能老人聚居点。李言诚亲自随车出诊,每到一处,总有老人拉着他的手不愿松开。

“你们不来,我就一天只吃一顿。”一位患糖尿病的老太太抹着眼泪,“不是舍不得钱,是没人提醒我按时吃饭。”

餐车配备了血糖仪、血压计,还有简易心理咨询角。程怀古坚持要在车上挂一幅复刻版“悄悄话树洞”画框,哪怕空间逼仄。

“有些话,只能对着树说。”他说。

某日傍晚,餐车停靠在废弃工厂改建的群租房外。这里住着十几户外来务工家庭,环境嘈杂,卫生堪忧。一个瘦弱的女孩怯生生走近,递上一张纸条:

>“我妈妈昨晚吐血了,但她不肯去医院,说没钱。我能带你们去看看她吗?”

李言诚随她上楼,穿过堆满杂物的走廊,推开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。女人蜷缩在床上,面色蜡黄,呼吸急促。初步检查怀疑胃溃疡出血,需尽快转院。

“我没身份证,也没医保……”女人虚弱地说,“打工这么多年,公司从来没给交过保险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李言诚握住她的手,“我们现在就送你去急诊,费用先挂账。其他事,我们帮你解决。”

那一夜,餐车变身临时救护车,一路鸣笛驶向市中心医院。途中女孩一直紧紧抱着母亲的手,嘴里反复念叨:“你会好的,会有好起来的一天……”

三天后,女人脱离危险。妇联介入协调劳动监察部门追讨欠薪与社保补缴,社区基金会为其子女申请助学金。出院那天,全楼住户自发凑钱买了水果篮,送到食堂表示感谢。

风波并未平息。某财经自媒体发布长文《“晨光模式”背后的隐性风险:去制度化的温情能否持续?》,引发广泛讨论。文中质疑互助积分是否涉嫌变相发行货币,志愿服务是否逃避劳动法监管,甚至警告“此类组织可能演变为基层权力真空地带的新形态控制体系”。

舆论再度分裂。

支持者称其为“草根民主的萌芽”,反对者斥之为“浪漫主义乌托邦”。有人留言:“他们不过是用道德绑架维持运转,迟早崩塌。”

李言诚没有回应。他在值班日志上写下:

>“今天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,里面夹着五百元现金和一张纸条:‘我也曾骂过你们是作秀。可当我失业三个月、靠你们一碗面撑过来的时候,我才明白,有些温暖不需要解释。’

>

>我们不做辩论。

>我们只继续做饭、送饭、听人说话、为人系鞋带。

>时间会证明一切。”

五月的第一个周末,“晨光”举办首次开放日。数百市民前来参观,有人带着锅碗瓢盆捐赠,有人现场报名成为志愿者,还有小学生集体朗诵自创诗歌《红背心之歌》。

最动人一幕发生在午后。那位曾写“我想跳楼”的少年小宇,牵着一个更小的男孩站在树洞前。男孩低着头,手指绞着衣角。

“这是我弟弟。”小宇轻声介绍,“爸妈离婚后,他一句话不说快三个月了。今天,我想带他来看看这个地方。”

林小满蹲下身,递给他一支彩色铅笔和一张纸:“要不要画点什么?或者写几个字?树洞不会告诉任何人。”

男孩犹豫许久,终于提笔写下:

>“哥哥昨天抱了我。”

>“我不怕黑了。”

>“我也想穿红背心。”

全场安静。随后,掌声如潮水般涌来。

当天夜里,李言诚独自坐在院中,仰望星空。程怀古端着两杯茶走来,坐下时不语。

“你说,我们真的能改变什么吗?”李言诚望着远处路灯下仍在忙碌的志愿者身影。

“不是改变世界。”程怀古抿了一口茶,“是我们让自己不被世界改变。”

风吹过槐树林,花瓣簌簌落下,如同星辰坠地。

第二天清晨,新的纸条又被塞进树洞窗口。其中一张字迹稚嫩:

>“我昨天学会了系鞋带。老师夸我了。我想告诉李医生,谢谢他教我的方法。”

李言诚读完,轻轻折好,放进专用档案盒。这些纸条每月都会整理归档,未来或许能成为一门课程的教材??《如何做一个普通人》。

阳光洒进厨房,阿强掀开蒸笼,热气升腾,一如往昔。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
这个世界依然有寒冷,有黑暗,有误解与伤害。但在这一隅小小天地里,总有人愿意蹲下身去,为另一个灵魂系紧摇晃的鞋带。

而这微小的动作,正悄然编织着一种新的可能??在那里,人人皆可被需要,人人亦可成为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