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南渡之争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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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南渡之争(第1/2页)

黑暗。

粘稠的、冰冷的黑暗,包裹着意识,不断下沉。

但在黑暗深处,又有光怪陆离的碎片在爆炸、飞溅。那是两个人的记忆,两个人的战场,两个人的绝望和愤怒,此刻被强行挤压在同一个濒临崩溃的躯壳里,搅拌、撕扯、混合。

朱元璋看到应天城墙下陈友谅的巨舰如乌云压城,看到鄱阳湖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,看到北伐大军踏破元大都时猎猎飘扬的日月旗,看到自己亲手制定的《皇明祖训》字字如铁……然后这些画面骤然龟裂,变成煤山那棵歪脖子老槐树,变成一封封催饷的奏疏上猩红的“急”字,变成杨嗣昌、卢象升、孙传庭……一个个或无奈或悲愤死去的面孔,最后定格在李自成那面越来越近、越来越刺眼的“闯”字大旗,以及东北方向那片吞没一切的黄褐色烟尘……

朱由检看到的是文华殿里永远批不完的奏章,是平台召对时大臣们闪烁的眼神和空洞的言辞,是各地告急文书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,是周皇后悬梁前平静而绝望的眼神,是三个儿子惊慌稚嫩的脸……然后这些画面被一股更蛮横、更灼热的力量冲垮,变成濠州破庙里冰冷的雨水,变成郭子兴猜忌的目光,变成徐达、常遇春这些老兄弟溅满血污却依旧信任的脸,变成一句句从胸腔最深处吼出的“杀!”……

我是谁?

是洪武大帝朱元璋?

是崇祯皇帝朱由检?

不……

黑暗的漩涡中心,一点微弱的、冰冷的光凝聚起来。

我是大明的皇帝。

无论我叫什么名字,无论这身体里住着谁的魂。

只要这口气还在,这江山……就不能在我眼前,亡于流寇,更绝不能亡于鞑虏!

“咳……咳咳咳!”

剧烈的咳嗽牵动胸腹伤口,火烧般的剧痛将朱元璋(或者说,融合了双魂的新意识)从深沉的昏迷和混乱的梦魇中强行拽回现实。

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铁闸,他费力地掀开一线。

模糊的视线里,是熟悉的、但此刻显得格外低矮压抑的帐顶——这不是乾清宫,也不是武英殿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、草药味,还有一种潮湿的霉味和隐约的焦糊味。耳边是压得极低的、混乱的人声,脚步声匆匆来去,间或有一两声极力压抑的抽泣和绝望的叹息。

“皇爷!皇爷您醒了?!”王承恩嘶哑而狂喜的声音在近处响起,一张憔悴浮肿、满是泪痕的老脸凑到眼前。

朱元璋想开口,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,干裂的嘴唇一动就是一阵刺痛。

随着意识的清晰,伴随而来的是更清晰的痛楚——左臂箭伤处是持续不断的钝痛和灼烧感,胸口烦闷欲呕,头晕目眩,四肢百骸无处不酸软无力,仿佛这身体已经是一具被掏空、只勉强靠意志粘连起来的破皮囊。

“这……是何处?”他终于挤出声音,微弱得几乎听不清。

“回皇爷,是在西苑的……一座偏殿里。”王承恩一边用沾湿的布巾小心擦拭他的嘴角,一边低声道,“东安门那边……情势危急,皇爷您呕血昏迷后,金铉金大人当机立断,命亲卫护着皇爷退了下来……这里僻静些,也稍安全。”

朱元璋闭了闭眼,消化着这句话里的信息。退下来了……也就是说,东安门那边,终究还是没守住?或者说,暂时放弃了?

“外面……情形如何?”他问,每一个字都耗费力气。

王承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嘴唇哆嗦着,看了一眼旁边。朱元璋这才注意到,金铉也站在不远处,甲胄上满是血污和尘土,脸上还有一道新鲜的血痕,神色沉重得如同铁铸。

“陛下,”金铉上前一步,单膝跪地,声音干涩,“东北方向来的……确是东虏大军。前锋约两万骑,已与李闯贼军接战。李闯已暂停攻城,主力正在调转,应对东虏。”

果然……是清军。多尔衮,好快的速度!威远台?怕是早就动了!高第和吴三桂那封奏报,要么是滞后的假消息,要么……就是故意麻痹朝廷!

“战况?”朱元璋追问。

“东虏骑兵锐利,李闯步卒仓促应战,初战小挫,退回了营垒。但李闯兵力雄厚,东虏前锋似也不敢深入,双方正在对峙。”金铉顿了顿,声音更低,“我城墙守军……趁此间隙,勉强稳住了阵脚,东安门缺口已被临时堵上,但……但士气低落,粮草将尽,伤者无药,恐怕……恐怕再难经受一次如昨日那般猛攻。”

一次都难了。

朱元璋心里一片冰凉。清军的到来,并没有解围,反而让局势复杂凶险了十倍!现在是三方对峙,北京城成了砧板上最弱的那块肉。

“吴三桂呢?”他问出最关键的问题,“那支‘吴’字骑兵?”

金铉脸上露出极度的困惑和一丝愤怒:“那支骑兵……在东虏前锋出现后不久,就……拔营向北,快速脱离了战场,看方向,似是往顺义、怀柔一带去了。不与东虏战,也不与闯贼战,更不靠近京城。”

跑了。

或者说,避开了。

吴三桂的立场,已经昭然若揭。他不想在局势明朗前,把本钱押在任何一方。他在观望,等待最有利的时机,或者……等待价钱谈妥。

“城中……还有多少可战之兵?粮草,确切还能撑几日?”朱元璋强迫自己冷静,思考最现实的问题。

金铉沉默了一下,艰难道:“各处城墙守军,剔除伤重无法行动者,能持兵刃者……不足八千。其中过半是临时征发的青壮,未经战阵。京营……京营名册上的人,十不存一,多为空额。锦衣卫及勋贵家丁,凑了凑,还有千余敢战之士。至于粮草……”他痛苦地闭上眼睛,“若按最低限度配给,只供这八千士卒……最多三日。若算上宫中、官员及随行百姓……一日都难。”

三日。

八千疲敝伤残、士气低迷的守军。

城外,是数十万闯贼和至少数万凶悍清军虎视眈眈。

城内,是即将彻底断粮的绝境,和一群心思各异的文武官僚。

绝路。

彻彻底底的绝路。

朱由检的意识在深处发出无声的哀鸣,那是对命运的彻底屈服和绝望。但朱元璋的意识,那股从绝境中一次次爬出来的狠劲,却在疯狂地燃烧、寻找哪怕一丝缝隙。

守,是死路。等,是死路。降?无论是向李自成还是向多尔衮,都是比死更难接受的耻辱,而且以这两方的秉性,投降也未必能活,甚至可能死得更惨。

那么……

一个疯狂、大胆、而且几乎是唯一可能博取一线生机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,骤然照亮了朱元璋混杂交织的脑海。

他猛地睁开眼,尽管眼前依然阵阵发黑,但眸子里那点冰冷的光,却锐利得让跪在近前的金铉都心头一凛。

“不能守了。”朱元璋的声音依旧虚弱,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,“守下去,所有人,包括这北京城百万生灵,都是死路一条。”

王承恩和金铉都惊呆了。

“皇爷,您是说……”

“突围。”朱元璋吐出这两个字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但随即,更清晰、更冷酷的命令接踵而出,“不是小股人马偷偷溜走。是全军,带上所有能带走的青壮百姓、工匠、书籍、粮种……放弃北京,向南突围!”

“放弃京师?!”王承恩失声惊呼,这简直比听到清军入关更让他难以接受。大明两百多年的都城,太祖太宗陵寝所在,就这么……放弃了?

“对,放弃!”朱元璋喘了口气,目光死死盯住金铉,“金铉,你听好。北京现在是什么?是死地!是绝地!留在这里,朕是死,你们是死,全城百姓要么死于战火,要么沦为流寇或鞑虏的奴隶!但向南走,不一样!”

他撑起一点身子,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眼前金星乱冒:“李闯和东虏,现在像两条争食的恶狗,都盯着北京这块肥肉。我们留在这里,就是肥肉。我们突然向南走,跳出这个圈子,他们第一时间会如何?他们会互相撕咬,争夺北京!这会给我们争取时间!”

金铉毕竟是知兵之人,瞬间就明白了这个策略的险中求活之处。以北京为饵,吸引闯、清主力互相消耗,明军残部趁乱南下,的确有一线生机。但……这太难了。

“陛下,即便闯、清相争,可他们要分兵阻拦甚至追击我们,也并非难事。我军疲惫,携带百姓,行军缓慢……”

“所以不能等!”朱元璋打断他,“要快!就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,或者正在互相试探、戒备的时候!就现在!今天!立刻准备,入夜就动!”

他看向王承恩:“王承恩,你立刻去,以朕的名义,召集所有还能动弹的六部九卿、勋贵将领,到此地……不,到太和殿前!朕要亲自跟他们说!”

“皇爷,您的身子……”王承恩看着皇帝惨白如纸、气若游丝的样子,心如刀绞。

“死不了!”朱元璋厉声道,“快去!再晚,就真走不了了!”

王承恩连滚爬跑地去了。

朱元璋又看向金铉:“金爱卿,突围之事,千头万绪,朕现在能倚仗的,只有你了。几件事,你立刻去办!”

“第一,集中所有马匹、车辆,优先装载火药、箭矢、少量精粮、药材,还有朕让你搜集的那些工匠、懂得火器、筑城、医道之人,一个都不能少!书籍,特别是兵书、农书、工书,能带多少带多少!”

“第二,整顿现有兵马,淘汰老弱伤重确实无法行走者……发给兵器,让他们自愿决定是留下藏匿,还是……最后一搏。其余能战者,重新编伍,以锦衣卫和你的家丁为骨干,务必拧成一股绳!告诉将士们,留下必死,随朕南下,尚有生路,若能抵达江南,人人有赏,战死者加倍抚恤家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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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第三,散布消息,就说……朕已决意死守北京,与城偕亡。但暗中,挑选可靠之人,在城中坊市、尤其是贫苦百姓聚居处,悄悄告知实情:愿意随天子南迁求生者,一个时辰后,到正阳门、崇文门、宣武门内集结,自带干粮,过时不候,生死各安天命!”

金铉听得心潮起伏,又觉压力如山。这不仅仅是军事突围,这是一次空前冒险的国家迁徙!但他也从皇帝这系列急促却不失条理的命令中,感受到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线微弱的希望。比坐困愁城、引颈就戮强!

“臣……遵旨!”金铉重重叩首,起身欲走。

“还有,”朱元璋叫住他,眼神幽深,“盯紧朱纯臣、高起潜那些人。若他们愿意跟着走,便带上,路上严加看管。若他们敢有异动,或散布动摇军心之言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立斩。不必报朕。”

“……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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