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血色迷雾,人心博弈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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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枫眼睛骤然一亮,压低声音:“你的意思是...”

“放出风声。”陆远的声音也压得很低,在符箓隔音的光幕中几乎微不可闻,“就说我们在配合执法堂调查时,发现了一些新的、不起眼的线索...可能是某人匆忙间遗落的物品,可能是某个时间点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,也可能是...李二临死前,其实还说过些什么。话说得模糊些,留足想象空间,但要让某些特定的人觉得...我们手里,可能握着他们不知道的、能要命的东西。”

“打草惊蛇?”

“不,是敲山震虎,引蛇出洞。”陆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、毫无笑意的弧度,“蛇受了惊,要么缩回洞里一动不动,要么...就会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,不顾一切地窜出来咬人。只要它敢动,敢再次伸头,我们就有机会,一把抓住它的七寸。”

韩枫深吸一口气,胸膛起伏:“风险极大。若是他们狗急跳墙,不再搞这些阴损伎俩,而是直接对你本人下手...”

“所以需要韩师兄鼎力相助。”陆远放下茶杯,目光诚恳而坚定,“我需要几个绝对可靠、嘴巴严实、最好是生面孔的师兄弟,暗中留意刘管事,以及他手下那几个心腹——王管事、吴执事,还有炼器坊那个与他往来密切的周师傅——的动向。尤其是他们最近和谁接触频繁,有什么异常的资金往来,是否有人突然离开宗门,或者...有没有人试图接触后山、灵境附近的区域。”

韩枫沉吟片刻,重重点头:“这事我可以办。我在宗门这些年,总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和师弟。执法堂严师叔那边,我也会尽量保持沟通,他为人刚正,若是案情真有隐情,他不会坐视不理。不过陆师弟,你自己...千万千万小心。从今日起,你的饮食,最好由信得过的人专门负责。住处...要不要搬到离灵境稍远、更安全些的地方?”

“不必。”陆远摇头,“我若搬走,反而显得心虚、胆怯。我就住在灵境木棚,哪里也不去。至于饮食...张大哥的母亲在厨房帮工,是个老实本分的老妇人,可以让她负责。韩师兄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但此时,我若退一步,对方就可能进十步。”
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符箓光幕外,夜色依旧浓稠。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,疲惫感如潮水般冲击着意志的堤坝。但他知道,这堤坝此刻绝不能垮。

他回到桌边,摊开那张淡黄色的、来自金石门的合作意向帛书,又拿出今日的账册。账册上,灵境的收入数字依旧亮眼,预约已经排到了半个月之后。帛书上,金石门开出的条件优厚得让人难以置信。

“无论如何,灵境不能停,金石门的合作,必须全力推进。”陆远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有力,像在说服韩枫,更在说服自己,“只有灵境越做越大,越做越强,给宗门带来越多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声誉,我们才越安全,李长老和宗门才会越坚定地站在我们这边。那些想让我们倒下的人,才越没有机会,没有胆量。”

他将账册和帛书并排放在一起。油灯昏黄的光线下,一边是墨迹未干的、代表着已经实现和可预期收益的数字;一边是工整小楷书写的、勾勒出触手可及未来的合作蓝图。

“明天一早,我就去见李长老。李二的事必须详细禀报,金石门的合作也需要他最终拍板。灵境如今是外务堂、甚至是整个宗门最亮眼的一块招牌,是源源不断的财源和影响力...李长老,绝不会允许任何人、任何事,把它毁了。”

次日清晨,卯时三刻,外务堂李长老书房。

陆远踏入书房时,李长老已经端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。案头堆叠的卷宗比往日似乎更高了些,但收拾得整齐。窗棂透进的晨光,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旧纸特有的气味。

李长老今日没有伏案疾书,他只是静静坐着,双手交叠置于案上,目光平静地看着走进来的陆远。但那平静之下,陆远能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。

“坐。”李长老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。

陆远依言坐下,腰背挺直,双手平放膝上。

“事情,我听说了。”李长老开门见山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后山杂役李二,昨夜戌时前后,死于非命,中毒而亡。执法堂严明已立案侦查。”

“是。”陆远没有废话,直接将昨夜之事,从抓捕李二、关押柴房,到发现尸体的过程,客观陈述了一遍,没有加入任何主观猜测,最后才道,“严师叔初步勘查,所有表面证据指向送饭杂役小三子,但小三子已失踪。弟子怀疑,此乃有人蓄意灭口栽赃,意图阻挠灵境发展,并陷灵境于不义。”

李长老听完,没有立刻说话。他只是用手指,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案面,发出轻微的“笃、笃”声。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,仿佛敲在人的心弦上。

窗外的晨光缓缓移动,一只早起的鸟儿在檐下清脆地叫了几声,更衬得书房内寂静得可怕。

良久,李长老才缓缓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:“灵境开办至今,不足两月,为宗门贡献净利,已超过外务堂下属三处矿场半年的总和。你陆远之名,如今在宗门内外,也算小有声望。”他话锋一转,目光如古井深潭,幽深难测,“但,你可知道,就在昨日,老夫案头收到了多少份与灵境相关的‘建议’和‘呈报’?”

陆远心中一凛:“弟子不知。”

“七份。”李长老伸出两根手指,“其中三份,来自宗门内几位管事、执事,建议将灵境收入‘纳入宗门统一财库管理,以免账目不清、滋生弊端’;两份来自与宗门有往来的修真家族,询问可否‘入股’或‘合作开发’灵境周边资源;还有两份...是匿名信,措辞激烈,指责灵境‘破坏清修之地,引入凡俗铜臭,败坏宗门风气’,更有甚者,影射灵境账目有‘猫腻’,管理者‘中饱私囊’。”

他停下敲击,双手重新交叠,目光直视陆远: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;堆出于岸,流必湍之;行高于人,众必非之。陆远,你可知晓,你如今所站的位置,脚下不是坚石,而是薄冰?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?有多少只手,想把你拉下来,或者...把你手里的东西抢过去?”

这话比昨夜严执法的警告更直接,更赤裸,也更残酷。陆远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,但他面色不变,深深低头:“弟子明白。弟子行事,但求问心无愧,账目清晰可查,流程皆有规章可循。灵境一切,皆为宗门所有,弟子不敢有丝毫私心。”

“问心无愧?”李长老轻笑一声,那笑声里没有温度,“在这修真界,在这宗门之内,‘心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。利益面前,何来高尚下作之分?偷窃、破坏、造谣、构陷,乃至...杀人灭口,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不同手段罢了。陆远,你若真想沿着这条路走下去,真正要面对的,从来不是山中的毒虫猛兽,也不是那些难缠的游客,而是这复杂诡谲、人心鬼蜮的世道,是那些藏在笑脸之下、随时可能捅出的刀子。”

这话重若千钧,压在陆远心头。但他依旧挺直脊梁,声音沉稳:“弟子受教。但弟子亦相信,宗门法度尚在,长老明察秋毫。只要灵境本身立得住,能为宗门持续创造价值,那些魑魅魍魉,便终有现形之日。”

李长老看着陆远,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、难以捕捉的情绪,似是赞赏,又似是叹息。他沉默了片刻,语气稍缓:“罢了。你能有此心志,也不枉老夫看重。李二一案,执法堂自会追查,你配合便是。灵境运营,照常进行,但须严加防范,绝不能再出任何差池,予人口实。尤其是安全,重中之重,若真有游客在灵境内出事...那便是天大的麻烦。”

“弟子明白,安保已全面提升。”陆远应道,随即从怀中取出金石门的合作意向帛书,双手恭敬奉上,“长老,还有一事。昨日金石门炼器堂执事石坚来访,对灵境评价甚高,并正式提出合作意向。此乃他们所拟条款,请长老过目。”

李长老接过帛书,展开。起初神色平静,但随着目光下移,他的眉毛微微挑起,眼中讶色渐浓。帛书不长,但他看得极慢,极仔细,手指偶尔在某行字上轻轻划过。

“金石门...竟开出如此条件?”他抬起眼,目光锐利,“五五分成,他们出标本、工具、常驻弟子,还负责培训...所图为何?仅仅为了收集矿石样本,宣传宗门?”

“石执事坦言,此乃长远投资。”陆远将石坚所言的三点原因复述一遍,补充道,“弟子以为,此事若成,对灵境有三大裨益:一增新项目,吸引对金石感兴趣的客源;二借金石门声望,提升灵境在修真界的层次和知名度;三可借此与金石门建立良好关系,于宗门未来或有益处。”

李长老放下帛书,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,闭目沉思。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,只有窗外渐起的风声和隐约的人声。阳光移动,照亮了他半边脸庞,深刻的皱纹在光线下显得愈发清晰。

约莫半盏茶时间,李长老才睁开眼,眼中已恢复古井无波:“答应他们。”

陆远心中一喜。

“但,”李长老语气一转,“条款需做修改。五五分成可接受,但金石门常驻弟子的一切用度薪俸,由他们自行承担,且在灵境内须接受你的统一调度管理,不得擅自行动。所有提供的标本、工具,在合作期间他们拥有使用权,但所有权必须明确归属金石门,若合作终止,须全部撤走或按市价折现与我宗。此外...”他坐直身体,手指在帛书上一点,“合作年限,先定两年。两年期满,视合作成效及双方意向,再议续约。这些修改,你可能代表灵境去谈?”

条条修改,都直指核心,既接受了合作,又最大限度地保障了灵境的利益和主动权,还留下了灵活的退出机制。陆远心中对这位李长老的老辣深感佩服,起身郑重行礼:“长老思虑周全,弟子定当尽力洽谈,最终条款必呈报长老核准。”

“此事由你全权负责。记住,既要展现实力与诚意,也要守住底线。”李长老摆摆手,“还有别的事吗?”

陆远犹豫了一瞬。按说,他该告退了。但严执法那句“好自为之”,像块石头压在心头。他需要更多的支持,或者说...需要更明确的表态。

“弟子...还想向长老讨一个人情。”陆远再次开口。

“哦?说。”

“执法堂,严明严师叔。”陆远斟酌着词句,“李二一案扑朔迷离,弟子恐有人继续对灵境不利。严师叔办案严谨,经验丰富,弟子想...能否请他得空时,对灵境的安防布置略作指点?当然,只是私下请教,绝不敢以公务相扰,更不敢耽误查案。”

李长老深深看了陆远一眼,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,直抵内心。良久,他才缓缓道:“严明那边,老夫会与他提一句。至于他能给你多少提点,能否‘得空’,就看你自己了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加重,“陆远,记住,灵境如今是你的立身之本,也是宗门的一块招牌,更是外务堂的成绩。好好做,用心做。谁想动它,得先问问老夫同不同意。”

这最后一句,已是再明确不过的庇护和支持。陆远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,再次深深躬身:“谢长老!弟子必竭尽全力,不负所托!”

走出外务堂时,巳时的阳光已有些刺眼。陆远站在高阶上,眯眼望去,整个青木宗依山而建的建筑群在阳光下清晰可见,飞檐翘角,青瓦白墙,看似宁静祥和。但他知道,这宁静之下,暗流从未停歇。

他深吸一口气,空气中带着山间特有的清新,也带着烟火人间的味道。转身,迈步,朝着灵溪涧的方向,步伐沉稳而坚定。

他知道,拿到了李长老的尚方宝剑和明确支持,只是第一步。真正的斗争,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帷幕。

而他要做的,便是在这血色迷雾中,辨明方向,在人心博弈的棋盘上,落子无悔。

𝑰𝙱𝑄𝙶. v𝑰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