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9章 大江歌罢掉头东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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勒克德浑不相信襄樊营手里有那么多兵马,但郑四维的话也提醒了他,韩复在荆襄一带混了那么多年,应当吸收了不少降军,这个数字也不能过分低估。
至少两三万能打仗的兵马还是有的。
武昌从崇祯末年开始,就先后被张献忠、李自成、左良玉还有我大清所盘踞,城池残破,市井凋敝,守备很是空虚。
而武昌城池又大,很不好守。
襄樊营手里若确实有两三万兵马的话,那韩再兴还真有可能去打武昌。
那样就必须要去救。
可勒克德浑转念再一想,韩再兴知道自己要去救的话,又怎么会不在中途设伏呢?
到时候如果不幸中伏,那么不仅武昌救不了,反要把自己给折进去。
勒克德浑在堂内转来转去,脑中不断思索,却始终下不定决心,也根本猜不透韩再兴到底要做什么。
越想越是纠结,越想越是焦躁,心中忍不住大骂,天下怎么会有韩再兴这般无耻、狡诈之人!
转了半天,仍是下不定决心,心中无名火起,冲着郑四维吼道:“你立刻加派人手往郝穴镇、监利和武昌方向哨探,务必打探来明白消息!”
郑四维被勒克德浑一阵吼,头晕脑胀的出了门,回到自己院中,手下凑过来,低声说道:“将军,我等为朝廷如此卖命,坚守荆州半年有余,这小贝勒一来,先以?发试探,又将将军当成出气筒,着实可恶!”
“咱们靠人家吃饭,又有什么好说的。”
“哼,我倒看这小贝勒是靠咱们吃饭,要不是咱们守在荆州,他小贝勒如此莽撞的一头扎进来,保准有去无回!”那手下兀自愤愤不平:“再者说了,若无我等配合,他勒克德浑又如何坐稳荆州城!”
“那又有何办法,谁叫这天下只有鞑子能打仗呢?忠贞营和明廷是何等模样,你又不是没看见,但凡他们争气些,我等又何须给鞑子卖命?”
见手下还要说话,郑四维摆摆手:“好了,发牢骚的话说过也就说过了,该干活了。”
武昌,总督部院,连日来,传递军情的探马往来奔驰,络绎不绝。
总督罗绣锦、巡抚何鸣銮、总兵祖可法等人的心情,也犹如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。
两日之前,先是接到情报说,襄樊营在穴口大破官军,太祖皇帝第九子巴布泰阵没,所部兵马尽数被歼。
当时罗绣锦还不知道勒克德浑在哪里,听到这个消息之后,真可谓两眼一黑,上吊的心都有了。
巴布泰爵位不高那是对其他清廷宗室而言,对罗绣锦来说,这就是太祖皇帝的亲子啊。
此人死在了自己辖区之内,朝廷怪罪下来,他少不了一个连带责任。
湖广总兵祖可法也有点懵,他跟着罗绣锦从河南到湖北,没想到襄樊营还是那么猛。
不对,人家连真满洲八旗都能打,比在河南的时候猛多了。
这个消息传来之后,武昌城内一片愁云惨淡,很多官员上值之时都如?考妣一般,仿佛随时要大祸临头。
甚至还出现了中下级官员弃官逃跑的情况。
这样压抑的气氛持续两天之后,又传来勒克德军大破忠贞营,解荆州之围的捷报。
顿时,武昌上下欢腾一片,人人皆松了一口气。
罗绣锦等人这才知道,原来小贝勒多次分兵后,自己轻装上阵,直捣黄龙。而巴布泰,只是小贝勒故意留下来阻击襄樊营的。
虽然这个阻击差事办得不太好,把自己折进去了,但不要紧。
荆州之围既解,那么勒克德浑就掌握了战场主动权,接下来,襄樊营只有疲于奔命的份。
可谁也没有想到,这样喜庆的氛围仅仅持续了一天,第二天,又有新的消息传来,襄樊营韩再兴不按套路出牌,不去荆州,反倒往武昌来了!
这个消息比之前所有消息加起来的威力还要大,杀伤力惊人。
武昌城的天空,立刻再度被乌云所笼罩。
罗绣锦在河南的时候,局势虽然也称不上大好,但战事被局限在了南阳一府,而且有吴三桂在,也轮不到自己背锅。
谁知道,湖北局势如此之乱,自己刚刚到任,就有全局崩坏的危险。
早知如此的话,他宁愿不做这个八省总督。
形势急转直下,变幻莫测,把罗绣锦搞得都有点神经质了,现在只要一听到马蹄声,心就隐隐抽痛,喘不上来气。
好在,今日收到的,是个不好也不坏的消息。
罗绣锦快六十了,有些老眼昏花,他摘下水晶眼镜,沉声道:“贝勒爷已经知道了郝穴口之事,命我等严密侦察,探知韩贼动向,尤其要弄明白此人是想要兵犯省城,还是虚晃一枪。帖子诸位都看过了,大家议一议吧。”
“不论韩贼打武昌是真还是假,都不可不防。且要获知准确情报,还需保持接触。是以下官愚见,当选派马步一支,往上游拦截。”巡抚何鸣銮首先说话。
“唔......此乃老成之见,甚合本官之意。”罗绣锦点点头,望向祖可法道:“如今省城中能堪大任者,非祖将军莫属,就请祖将军走一遭吧。”
祖可法知道到了自己出力的时候,也不推脱,答应下来。
罗绣锦又叮嘱一番,说此次出兵,只在侦察韩贼动静,只要探听到了韩贼所在,就算成功,千万千万不可贪功邀战。
说白了,就是让祖可法去当人肉雷达。
罗绣锦做好了布置,觉得自己应对的还算得体稳重,心中略略平复了些。
结果他也是没有想到,祖可法前脚刚走,第二日,总督部院外又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。
罗绣锦本能的心中发紧,差点没抽过去,吃了几颗速效救心丸之后,才勉强稳住心神。
但展开揭帖一瞧,感觉心都要碎了!
襄樊营兵马从德安、沔阳、监利三个方向发起进攻,而一直游荡在汉江上的襄樊水师,也正在向汉阳逼近。
韩再兴,他,他来真的了!
“快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罗绣锦挣扎着伸出手,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,口中焦急说道:“快......快给荆州发报!”
长江边的古道上,几匹探马自东向西飞驰而过,激起片片尘土。
直到他们远去,土坡后头才探出几个身影,匆匆下了坡,来到坡后的另外一条土路边。
石玄清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土,“少爷,刚才又有几匹探马过去了,肯定是武昌那边再给勒克德浑报信。”
“报信好啊,这个信得报,他不报的话,勒克德浑又怎会知道咱们要真打武昌?勒克德浑不知道咱们要真打武昌的话,咱们又怎么把他从荆州城里调出来?”
韩复靠坐在路边一颗老槐树下,两腿并拢屈起,拿着个小本本在刷刷刷的写着什么。
孙若兰在他后面,不情不愿的给侯爷捏着肩膀。
韩侯爷说了,这不是腐败和耽于美色,而是在治疗工伤。因为韩侯爷常年伏案处理军务,是以肩膀肌肉劳损,要用谈话的方式.......啊不,要用按摩的方式进行治疗。
这是正当的、合理的,且必须要采取的措施。
当然了,如果你问普通士卒肩膀劳损了,能不能请孙院正给按按的话,韩侯爷只能告诉你,去找军法官问问,人家心情好的话,没准会赏你几棍子,到时候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。
在这颗老槐树周围,还有些负责警戒的侍卫,人数不多,大约只有一百来个左右。
定下要打武昌调动勒克德浑的战略之后,韩复把第四旅留在了穴镇,并把彼处事务交给张维桢、张家玉和蒋铁柱共同负责。
他则轻装上阵,要到前线指挥。
打武昌既是手段,也是目的,不仅仅是装模作样,如果有打下来的可能,自然也是要全力争取的。
韩复享受着美人的按摩,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了一阵之后,忽地站了起来,把手中笔记递了过去,笑道:“小生别无长物,承蒙佳人照拂,唯有赋诗一首相赠,请孙小姐笑纳。”
孙若兰听他这么说,以为会是什么情诗,或者“几回花下坐吹箫”之类乱七八糟的荤话,心中不由扑扑乱跳,怕他不来,又怕他乱来。
木然接过之后,见上面字迹苍劲有力,轻声念道:“大江歌罢掉头东...……”
“大江歌罢掉头东,邃密群科济世穷。”韩复接过她的话头,大声吟诵起来:“面壁十年图破壁,不除鞑虏非英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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