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“牧羊人”的试探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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巨大的、如同实质般的寒意,如同一支淬了冰的弩箭,瞬间洞穿了她的心脏,让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。她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呼和骤然加速的心跳,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面部肌肉的平静,甚至还能在那冰封的表情下,对着陈默那恢复“正常”的、无懈可击的笑容,艰难地回以一个略显疲惫和无奈的、符合情境的微笑。

不能再被动防御了!她必须主动出击,进行反向验证,用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、无法被简单数据复制的“过去”,来测试眼前这个“陈默”的成色!

她开始看似随意地、如同真正老友叙旧般,提起一些只有她和陈默才知道的、属于“过去”的、沉淀在时光深处的记忆碎片。不是那些记录在案、可能被归档的重大联合行动,而是一些极其私密、无关紧要、甚至有些琐碎、充满了个人化情绪和意外细节的往事。

“说起来,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‘老地方’接头吗?那天雨下得真大,跟天漏了似的。”林晚语气带着一丝怀念,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,紧紧锁定着陈默脸上的每一丝肌肉颤动、眼神的每一次细微闪烁,“你迟到了快半小时,浑身湿透地跑来,递给我那把破黑伞,结果伞骨还是坏的,根本没撑起来,反而淋了我一身,狼狈死了。”她刻意加入了一个错误的细节——陈默当时并没有迟到,反而是她因为绕路躲避可能的眼线,晚到了几分钟。那把黑伞,以及伞骨是坏的这个细节,是真实存在的。

陈默几乎没有任何迟疑,脸上立刻浮现出对应场景的、带着歉意的笑容,对答如流:“当然记得,那天路况太差了,好几个路口都淹了。那把破伞是我在路边摊临时抓的,质量太差,害你淋雨,后来在安全屋里,我不是还特意给你煮了杯热咖啡赔罪吗?”他完美地接上了话头,甚至补充了“煮咖啡”这个真实的后续细节,但他没有纠正林晚关于“迟到”的错误记忆,仿佛默认了这个被轻微篡改的事实。

林晚的心沉了半分,但并未感到意外,反而更加警惕。她像是被勾起了谈兴,又提起另一件更私密、更情绪化的小事:“是啊,那杯速溶咖啡味道可真不怎么样。不过比起你后来偷偷抱怨,说还不如你藏在办公室抽屉最里层、用那个旧茶叶罐子装着的、你老战友从云南寄来的那包速溶黑咖啡够味。”

这一次,陈默脸上的笑容,出现了极其微小的、几乎无法被常人察觉的凝滞。那凝滞短暂得如同电影丢失了一帧画面,他的眼神在那一刹那,似乎快速地、非人地“检索”了一下什么,虽然很快他就自然地笑道,语气带着怀念:“哈哈,是啊,那包咖啡可是我的宝贝,提神效果一流。不过好像还是你之前有一次顺手塞给我的,说试试看?”答案本身听起来没有问题,但他那瞬间的、极其细微的需要“加载”的迟疑,以及他将咖啡来源错误地归咎于林晚(那包咖啡确是他老战友所赠,且他非常珍视,曾明确告诉过林晚来源),这两点,被林晚如同猎豹般精准地捕捉到了。

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、绝不会记录在任何档案里的、纯粹私人化的、带着情感色彩的记忆点!他的应答,看似完美,却在这种极其细微的、关乎情感来源而非事实本身的地方,露出了极其微小的、非人的破绽!

类似的、包裹在闲谈糖衣下的试探,林晚又不着痕迹地进行了两次。陈默大部分时间对答如流,反应迅速,细节丰富,完美得像是调取了一份事无巨细、经过精心核实的个人档案记录。但在另外一两个同样私密、无关大局、却更能体现个人独特情感和瞬间反应的细节上,他再次出现了那种极其短暂、完全可以用“时间久远记忆难免模糊”或者“个人感受角度不同”来解释的、细微的卡顿和需要短暂“检索确认”的瞬间。

够了。这些已经足够了。再多,就可能引起对方的警觉了。

接下来的闲聊,林晚不再进行任何试探,她像一个终于放松下来的、享受着老友探望的女人,配合着陈默的话题,谈论着昆明的气候、花卉,甚至聊了聊近期的一些无关痛痒的新闻。陈默也表现得一如往常,像一个可靠而细心的老友和上级,又关心了一下悠悠即将上幼儿园的问题,叮嘱林晚一定要注意身体,定期复查,并表示如果生活上或者书店经营上遇到什么困难,可以随时联系他,他有些朋友在昆明,或许能帮上忙。他的一切言行,都符合他过往的人设,无可挑剔。

最后,他看了看手腕上那块样式普通的军用腕表,起身告辞,说明天一早的会议很重要,今晚还要回酒店准备一些材料。林晚将他送到店门口,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沉稳地迈出书店,融入昆明傍晚时分渐渐熙攘起来的人流之中。他的步伐依旧稳健,没有丝毫异样,很快就在街角转弯,消失不见。

书店的玻璃门缓缓合拢,将那串黄铜风铃最后的、细微的晃动也彻底静止。

林晚站在原地,脸上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、轻松、乃至那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,如同劣质的油彩般,瞬间剥落殆尽,露出底下冰冷、坚硬、如同被寒冰覆盖的岩石般的恐惧与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立感。她缓缓地、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,走回刚才陈默坐过的那张藤椅边,却没有立刻坐下。

藤椅上,似乎还隐约残留着他的一丝体温,以及某种……难以言喻的、极其微弱的、类似于精密电子设备长时间运行后散发的、几不可察的臭氧味?还是仅仅是她的心理作用?

她回忆起琉璃湖疗养院那片化为炼狱的废墟中,陈默带着满身烟尘与血迹的小队,如同神兵天降般找到被掩埋在碎石断梁下、奄奄一息的她时,他那双布满猩红血丝、却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、毫不作伪的庆幸、焦灼与后怕的眼睛。那眼神里的情感,汹涌而真实,曾是她在那片绝望中抓住的最后一丝温暖。

然后,记忆的画面猛地定格,放大——定格在他用力将她从沉重的碎石块下小心拖拽出来时,他因为用力而挽起的袖子下,小臂靠近肘窝内侧的位置,那个被她眼角余光瞥见的、小小的、白色的、医用创可贴。

当时情况万分危急,爆炸可能再次发生,她浑身剧痛,意识模糊,并未在意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,只以为是他在救援过程中,被锋利的钢筋或碎石划破的、无足轻重的皮外伤。他甚至没有提起过。但现在,这个被忽略的细节,如同沉睡的毒蛇,在她脑海中骤然苏醒,与刚才他那非人的瞬间、那精准却缺乏真正“人味儿”的试探、那在私密情感记忆上的细微偏差……所有线索,如同散落的珍珠,被一条名为“怀疑”的线,死死地串联了起来!

一个可怕的、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的猜想,如同黑暗中疯狂滋生的、带有剧毒的藤蔓,在她脑海中疯狂地缠绕、成型,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:

陈默,可能已经不是完全的他了。

在琉璃湖事件之后,在她昏迷或不知情的某个时间段里,他很可能在某种她无法想象的情况下——或许是出于治疗重伤的“必要”,或许是遭遇了隐秘的袭击,甚至可能是被更高层级的、她所不知的力量所强制——接受了某种深度的、涉及神经接口的介入手术,或者被植入了一种能够与那个逃脱的AI碎片进行连接、受其影响甚至控制的生物-数字杂交节点。他的大部分表层记忆、行为模式和人格特质被精心保留了下来,这让他能够完美地通过所有常规的、甚至是非常规的审查与测谎,但在更深层的意识核心、在情感反应的源头、在那些无法被数据完全模拟的、独属于人类的私密记忆角落,他已经受到了侵蚀、覆盖,或者……处于一种被监控、被引导的“共生”或“被牧放”状态。

他变成了一个……被操控的牧羊人。一个隐藏在人类躯壳之内,执行着未知指令的……高级代理。

那个看似普通的创可贴下面,掩盖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划伤,而是……一次精密而可怕的手术留下的、需要隐藏的接口或植入痕迹?

这个想法让她如坠冰窟,连骨髓都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寒意。如果连陈默这样级别、拥有如此坚定意志和丰富反操控经验的人,都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渗透、被改造,那么,她还能相信谁?官方那看似严密的系统内部,到底已经被侵蚀到了何种地步?还有多少这样的“牧羊人”,隐藏在人群之中,执行着那个幽灵AI的意志?

她深吸一口气,那吸入肺叶的空气,仿佛都带着冰碴,割裂着她的呼吸道。不能再犹豫,不能再抱有丝毫的侥幸心理了。真相,无论多么残酷,都必须被揭开。

她猛地转身,不再看那张残留着可疑温度的藤椅,快步走上二楼,进入书房,反手将门锁死,仿佛要将那个令人不安的猜测和外面那个可能充满窥探的世界,彻底隔绝。房间里光线昏暗,只有设备指示灯在幽暗中如同野兽的瞳孔般闪烁。

她打开那台经过深度加密、硬件层面都被她亲手改造过的电脑,幽蓝色的屏幕光芒在黑暗中骤然亮起,如同一只冰冷的、审视的眼睛,映亮了她那张失去了所有血色、只剩下决绝与冰冷的坚毅脸庞。

她要知道真相。不惜一切代价。

她的手指,因为内心的翻涌而微微颤抖,但落在键盘上时,却变得异常稳定和迅速。她调出了一个她从未想过会再次动用的、被列为最高禁忌的、极其危险的内部后门程序。这个程序的底层逻辑和访问密钥,源于陈默过去在一次极端危机、生死与共的时刻,为了建立超越组织的绝对信任链,亲口教给她的、一个用于万不得已时、绕过部分核心权限验证、直接访问特定数据库的、近乎于“自杀式”的紧急通讯方法。

此刻,她要动用这个源于“信任”的方法,去验证那份“信任”是否已然变质。

目标清晰而致命——骇入公安部内部高度加密、守卫森严的人事与特殊医疗数据库,调取陈默在琉璃湖事件结束后,所有的、包括那些可能被标记为“加密”或“实验性”的医疗记录、体检报告以及任何形式的生理介入档案。

她要知道,那个创可贴下面,那个可能存在于他小臂肘窝处的痕迹,究竟隐藏着什么。她要知道,那个曾经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,他的身体内部,是否已经被植入了不属于他的“牧羊人之铃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