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五章:涂抹掉她的名字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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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的几堂课,对沈照野来说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奇异的体验。他像一个真正的、对知识充满渴求的高中生那样,坐在明亮的教室里,听着讲台上老师或慷慨激昂或平铺直叙的讲解。阳光透过窗户,将空气中的粉笔灰尘照得纤毫毕现。
他发现自己竟然能跟上课程的节奏,甚至对某些文史类的题目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,仿佛这些知识早已沉睡在脑海深处,此刻被轻轻唤醒。这种沉浸在纯粹学习中的感觉,暂时冲淡了他身处异时空的惶惑和对叶知微处境的担忧,竟让他生出几分“乐不思蜀”的错觉。
课间休息的十分钟,教室里重新充满了躁动的空气。沈照野没有像其他男生一样追逐打闹,或是聚在一起讨论游戏,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、装作不经意地飘向靠窗的那个角落。
叶知微大多数时候都维持着那个近乎凝固的姿势,要么低头看书,要么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,仿佛要将自己与周围的世界彻底隔绝。但偶尔,当沈照野的目光停留得稍久一些,她似乎总能敏锐地察觉到。她的肩膀会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,然后,像是经过极其艰难的心理斗争,她会极快、极轻地抬起眼帘,朝他这边瞥一眼。
那眼神,如同受惊的林间小兽,清澈的瞳孔里先是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,眉尖下意识地蹙起,带着本能的警惕。但奇怪的是,那警惕之后,并非全然是恐惧,有时会掠过一丝极淡的、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探究,仿佛在确认这道目光是否带有恶意。然而这短暂的对视绝不会超过一秒,她便像被烫到一般,迅速垂下眼帘,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,掩盖住所有情绪,只留下微微泛红的耳根,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。她放在桌下的手,会无意识地绞紧衣角,用力到指节发白。
沈照野将这些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,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刮,泛起一种复杂的酸涩。他知道,自己频繁的注视,在班上那些早已习惯于陈思涵小团体叙事逻辑的同学眼中,无疑坐实了“转校生对叶知微有特殊关注”的猜测,甚至可能进一步印证了陈思涵那句恶毒的“招蜂引蝶”。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。他需要确认她的状态,需要从她细微的反应里,拼凑出她在这个环境中的真实处境。这种近乎本能的关注,源于那个雨天她闯入他小店时留下的深刻印象,也源于此刻面对不公时,一种无法袖手旁观的义愤。
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,像一道赦令,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闷。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,瞬间喧闹起来,收拾书包的碰撞声、约着去小卖部的呼喊声、椅子拖动的声音响成一片。
叶知微的动作总是慢半拍,她等大部分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,才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。她把课本和练习册仔细地码放整齐,然后,格外小心地拿起那个素色封面的硬壳笔记本,轻轻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,准备放进书包最里层。
就在这时,陈思涵、王莉莉和张倩三人,挎着时髦的单肩包,有说有笑地从她桌旁经过。陈思涵脚步未停,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了叶知微一眼,嘴角挂着那种惯有的、居高临下的讥诮,轻飘飘地扔下一句:“哟,大作家,还不走?等着灵感降临呢?”
王莉莉立刻接腔,声音尖利:“说不定是在等她的‘专属读者’呢!”说完,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正朝这边走过来的沈照野。
张倩则发出夸张的嗤笑声。
三人像完成了一场例行的羞辱仪式,扬长而去,留下的话语像粘稠的蛛网,缠绕在空气里。
叶知微收拾东西的动作彻底僵住,脸颊瞬间褪去了血色,变得苍白。她低着头,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,握着笔记本的手指用力到微微颤抖。
沈照野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怒火,走了过去。他在叶知微课桌旁停下脚步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自然:“那个……叶知微同学?”
叶知微猛地一颤,像是被吓了一跳,受惊般地抬起头,看到是沈照野,眼神里的惊恐还未散去,又混杂着一丝困惑和不知所措。她下意识地把笔记本往怀里收了收,嘴唇翕动了几下,才发出细若蚊蚋的声音:“……有……有事吗?”
“没什么大事,”沈照野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具有攻击性,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笔记本上,找了个借口,“我看你这个本子挺特别的,是在哪里买的?”
这是一个笨拙的搭讪,但在此刻,已是沈照野能想到的最不突兀的方式。
叶知微愣了一下,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,眼神闪烁了一下,低声道:“就……就是普通的笔记本……”
她的声音太小,沈照野需要微微俯身才能听清。就在他靠近的瞬间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笔记本封面内侧的名字栏。那里,原本应该工整写着“叶知微”三个字的地方,此刻却是一片狼藉。
那名字被用各种颜色的笔反复涂抹过。钢笔的蓝黑色、圆珠笔的蓝色和红色、甚至还有铅笔的灰色……一层盖过一层,纵横交错,用力之猛,几乎要将纸张划破。但在那重重叠叠的涂痕之下,凭借残留的笔画走势和未被完全覆盖的细微痕迹,依然可以勉强辨认出“叶知微”三个字的轮廓。
这哪里是写名字?这分明是一场无声的、针对她个人存在的、日复一日的凌迟!写了,被嘲讽,被针对,于是涂掉;不甘心,又偷偷写下,再次被发觉,再次被羞辱,于是更用力地涂掉……循环往复,直到这个名字变得面目全非,直到书写者自己都开始怀疑,这个名字是否本身就是一种原罪,是否彻底抹去它,才能获得片刻的、扭曲的“安宁”。
沈照野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,呼吸都为之一滞。他几乎能想象到,叶知微是在怎样绝望和屈辱的心情下,一次次写下自己的名字,又一次次亲手将它毁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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