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章:雨幕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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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的午后,暴雨将至。空气沉甸甸地压在万象城老街的每一片屋瓦上,连平日里最聒噪的蝉鸣也显得有气无力,仿佛被这黏稠的闷热扼住了喉咙。

“随光小铺”内,光线昏暗,沈照野刚将一册修复好的清代县志残页用镇纸压平,指尖还残留着陈年纸墨特有的、微涩的凉意。

窗外,铅灰色的云层低垂,将天光滤成一种陈旧的、令人心头发紧的昏黄色。阿满蜷在窗台那只被阳光晒得温热的藤编猫窝里,琥珀色的瞳孔懒洋洋地半眯着,尾巴尖却泄露了它真实的心绪,有一下没一下地烦躁轻扫,对这片酝酿着风暴的沉滞表达了最高规格的嫌弃。

刺耳的电话铃声,便是在这片压抑得近乎凝固的寂静中,毫无预兆地炸响。声音来自柜台角落,那部蒙着薄灰的暗红色老式转盘电话机。它的响声总是格外突兀、尖锐,像一把生锈的锉刀,反复刮擦着人的神经。

沈照野擦拭镊子的动作骤然停顿,身体有瞬间不易察觉的僵硬。这个号码,知道的人屈指可数。而会打这个电话的,来源几乎只有一个。

上一次接听,还是将近两年前。他刚刚在这条陌生的老街租下这间铺面,用身上仅剩的钱购置了最基本的修复工具和一批无人问津的旧书,在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平静中,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、却刻意遗忘的号码。

电话几乎是秒接,仿佛那头的人一直守在旁边。接通的瞬间,传来的不是问候,而是父亲因暴怒而扭曲的咆哮,质问他死到哪里去了,咒骂他不孝、白眼狼,背景里混杂着女人——那个他必须称之为“妈”的女人——带着哭音的、徒劳的劝解和更为尖锐的争吵。

最后,一切以更剧烈的互相指责和电话被狠狠摔碎的刺耳噪音告终。那之后,这部电话便如同哑火的炮仗,再未响起。他与那个远在县城、被称为“家”的地方,维持着一种脆弱的、互不打扰的僵局。

生活费,他定期通过银行转账,数额足以保证基本开销,这是他沉默的、划清界限的尽责,也是他为自己构筑的、最后一道薄弱的屏障。

铃声固执地响着,一声紧似一声,带着一种不祥的、催命般的紧迫感,在这昏黄静谧的午后空间里,显得格外惊心。连阿满都彻底警醒过来,抬起头,耳朵机警地转动,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,紧紧盯着沈照野瞬间绷紧的侧影。

沈照野深吸了一口气,那空气仿佛带着黏滞的阻力。他放下镊子,像是要推开某种极其沉重的东西,最终还是迈步走过去,手指微凉地握住了冰凉的听筒,缓缓提起。

“喂……”他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。

“照野……是、是妈……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女人崩溃的、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,嘶哑,破碎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颤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
“妈”这个字眼,像一根细针,精准地刺入沈照野的耳膜,让他条件反射般地产生一股生理性的厌恶与排斥。这不是他的生母。他的母亲,那个记忆中面容已经模糊、性情温和的女人,在他年幼时便与父亲离婚了。

电话那头的女人,是父亲后来娶的,带着一种市侩的精明和永远填不满的怨气闯入他的生活。他离家出走,大半原因正是无法忍受那个家里日益尖锐的、因金钱、冷漠和这个女人的挑唆而不断升级的争吵。

他几乎要立刻挂断电话。

然而,女人接下来的哭诉,却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他刚刚升起的抗拒。

“呜……怎么办啊照野……你爸他……他又喝了酒……不知发什么疯,跑去他早就不干了的那个破单位闹……跟人吵起来了……推搡的时候……从、从楼梯上摔下来了……现在在医院里……头破了,流了好多血……腿,医生说腿可能……可能骨折了……呜……他还不消停,麻药过了就在病房里骂人,摔东西……医生护士都拦不住……照祥吓得直哭……我、我实在没办法了呀……”

背景音嘈杂得令人头痛——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、玻璃器皿摔碎的脆响、医护人员试图劝阻的、无奈又带着愠怒的声音,还有一个幼儿受到惊吓后尖锐的、持续的啼哭。

沈照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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