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 铁证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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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子里,有七八个人或坐或蹲,都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,在寒冷中瑟瑟发抖。
他们面前堆着一些看不出原貌的金属零件,似乎是在进行分拣。院子门口,同样站着一个看守,腰间别着一根短鞭。
机器的轰鸣声来自于洼地角落一台老旧的双缸柴油发电机,粗黑的排气管突突地冒着黑烟。
就是这里。黑驼山黑煤窑。
陈默的心脏微微加速跳动。
他小心翼翼地举起相机,调整焦距,先是远远地拍了一张全景,将山口、路障、棚屋、煤堆、卡车都纳入镜头。
接着,他慢慢移动相机,对准那两个持枪的岗哨,连续按了两下快门,捕捉他们的面部特征和体态。其中一个侧对着这边,脸上似乎有什么标记,但距离太远,看不太清。
他又将镜头对准那个监工的壮汉和装车的劳工,还有铁丝网院子里那些面容麻木的人。胶片有限,他必须谨慎使用每一张。
正当他试图更清晰地拍摄那辆卡车的车牌时,山口处那个脸上有标记的岗哨突然转过头,目光似乎扫过了陈默藏身的这片松树林。
陈默立刻压下身体,屏住呼吸,将相机紧紧搂在怀里,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。时间仿佛变得极其缓慢。他仔细听着远处的动静,只有发电机持续的轰鸣和偶尔传来的呵斥声。
过了大概一两分钟,并没有脚步声靠近。陈默极其缓慢地再次抬起头,发现那个岗哨已经转回身,正和另一个守卫点烟。
不能再待了。陈默记住刚才卡车车牌的大致号码和特征,开始利用地形掩护,一点点向后退去。动作必须轻缓,避免带动树枝发出声响。
退出松树林,回到藏三轮车的地方,他才稍稍松了口气,后背出了一层冷汗。他迅速拨开树枝,推出三轮车,调转车头,准备沿原路返回。
刚推了不到十米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粗哑的喝问:“喂!你谁啊?在这儿干啥呢?”
陈默身体一僵,缓缓转过身。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、里面套着件俗气花衬衫的男人,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,站在几步开外,眼神凶狠地盯着他。
男人手里拎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钢管,钢管一头磨得有些尖利,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。
陈默立刻垂下眼皮,脸上堆起讨好的、略显惶恐的笑容,腰也微微弯了下去,用带着点外地口音的方言回答:“大、大哥……俺是收废品的,走迷路了,想找口水喝……”
男人上下打量着陈默,目光在他那身旧衣服、三轮车和车斗里的废纸箱上停留了一会儿,又扫过他沾满泥浆的胶鞋。“收废品的?”
他嗤笑一声,语气充满怀疑,“跑这山沟沟里收啥废品?这屌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!”
“俺……俺从石洼乡那边过来的,听说这边以前有个矿……想着能不能收点旧铁啥的……”陈默搓着手,哈着白气,显得又冷又窘迫,“转悠半天了,一口水没喝上……”
男人眯起眼,向前走了两步,逼近陈默,手里的钢管有意无意地晃动着:“石洼乡过来的?路上没看见啥?”
“没、没啊……”陈默缩了缩脖子,眼神躲闪,“就……就看见几条野狗……大哥,这附近哪有村子啊?俺想讨碗水喝就走……”
“哼。”男人用钢管指了指来的方向,“顺着这条路,赶紧滚蛋!黑驼山没你要收的破烂,也别瞎几把转悠,听见没?”
“哎,哎,听见了,谢谢大哥,谢谢大哥……”陈默连连点头哈腰,忙不迭地推起三轮车,脚步踉跄地沿着泥泞的小路往回走。
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钉在自己的背上。
直到拐过一个弯,视线被山体遮挡,那道目光才消失。
陈默没有停顿,更没有回头,保持着那种慌张笨拙的姿势,用力推着车,直到走出很远,身后始终再无任何动静。
他脸上的惶恐渐渐褪去,眼神恢复冷静。
他仔细回忆那个男人的特征:身高约一米八,体格壮硕,黑色皮夹克,红色带金色花纹的衬衫,面部皮肤粗糙,左脸颊靠近耳根处,有一道长约四五厘米的暗红色疤痕,像蜈蚣一样趴在那里。
手里的钢管磨尖,眼神凶狠警惕。
推着三轮车回到石洼乡派出所院子时,已是下午一点多。老郑正焦急地等在门口,看到陈默一身泥泞、满脸疲惫地回来,才长长舒了口气。
“怎么样?没事吧?”
陈默摇摇头,将三轮车推进院子,直接走进办公室。他脱下脏污的外套,从内衣口袋里拿出那个理光相机,小心地取出里面的胶卷。
“立刻安排人,把这个送到省厅刑侦总队技术科,找李科长。必须亲手交给他,说明是黑驼山强迫劳动案的现场证据,请求优先冲洗、比对和分析。”
陈默的语气急促而清晰,“重点:山口岗哨的面部特征、卡车车牌号码、现场布局、被关押人员状况。”
老郑接过还有着体温的胶卷筒,脸色凝重:“看到煤窑了?”
“看到了。”陈默拿起桌上的凉白开,猛灌了几口,然后用手指蘸着水,在桌面上粗略画出地形。
“位置很深,路口有持猎枪的岗哨,里面至少有十几个劳工,有被铁丝网围起来的院子,有人拿鞭子看守。有卡车运煤。戒备森严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看着老郑:“单靠我们所里这几个人,绝对不行。对方有枪,有打手,熟悉地形。必须请求上级支援,调动足够警力,最好是武警,才能实施围捕和解救。”
“我这就去给省厅打电话!”老郑紧紧攥着胶卷筒,转身就往外走。
“老郑。”陈默叫住他,“电话里不要说细节,只汇报发现重大案情,请求省厅派专人下来接手。我怀疑乡里的通讯不一定安全。”
老郑愣了一下,重重地点点头:“明白!我去邻乡打公共电话!”
办公室里只剩下陈默一人。他走到窗前,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黑驼山模糊的轮廓。山坳里那些麻木的面孔、挥舞的鞭子、冰冷的枪口,和眼前沉寂的乡镇形成残酷的对比。
他拿起暖水瓶,想再倒点水,发现瓶已经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