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窘境（1/2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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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气弥天，阴风席卷。

【冥罗树海】中心，通天的晦暗光彩将云层都染成了一片墨色，从中隐隐走出一位玄袍罩体的女子。

女子头顶祭着一枚五光十色的彩石，垂落无穷华光，好似万花千树，摇曳连绵，将他稳...

光海盘坐于那团微弱闪烁的意识碎片前，双目低垂，气息如古井无波。他没有动用任何神通，也没有强行牵引那道即将溃散的灵光，只是以最朴素的方式??开口说话。

“你是第十二位，也是最后一位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在这片死寂的意识之海中清晰回荡，“我记得你。当年补天峰一战，是你用残损法身挡下三道天罚雷劫，才让我们有机会将祖龙遗蜕封入地脉深处。你说过一句话：‘只要有人记得，我就没真正死去。’”

那团光微微颤动了一下，像是风中残烛，却又不肯熄灭。

“可后来呢？”光海继续道，“我们败了，你死了，我也逃了。我躲进初圣宗，藏在别人的名号之下，活得像条阴沟里的老鼠。我不敢提你们的名字，不敢翻阅旧卷，甚至连梦里都不敢见你们的脸。”

他的语气平静，却藏着刀锋般的痛意：“我以为忘了就是解脱。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，真正的遗忘不是沉默，而是背叛。是我活下来了，却让你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。”

话音落下，那团意识忽然剧烈波动起来，仿佛被某种久远的记忆撕开了封印。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??一袭青灰长袍，左臂齐肩断裂，右眼蒙着黑布，正是当年法身道大真君之一的**断岳真人**！

“……你还记得我？”断岳的声音干涩如砂石摩擦，带着万年尘封后的滞重。

“我记得每一个。”光海抬头，目光灼然，“记得你在血战时吼出的那一句‘后退者，斩’；记得你把最后一口元神丹塞进我嘴里时说‘别死得太难看’；更记得你临终前望着北方天空喃喃自语：‘师妹……对不起，没能替你报仇。’”

断岳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
那一瞬，整个吕阳暗面似乎都安静了下来。连那八道道主阴影也停止了躁动，仿佛在聆听一场跨越生死的对话。

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些？”断岳低问，“这些……从未记录在任何典籍之中。”

“因为我看过你的遗书。”光海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已碎裂的玉简，指尖轻轻抚过裂痕，“那天你没来得及寄出去。它落在战场角落，被我捡到。我一直带着它，哪怕后来改头换面、苟且偷生，也没丢过。”

玉简无声，可在意识层面，一段残缺却不容错辨的记忆流淌而出：

【吾若陨，勿哀。此身已尽责，此心犹向道。唯憾一事??昔年师妹因我执念牵连，遭敌所戮，至今骸骨未归。若有来世，愿为凡人，种竹三亩，不再问剑。】

光海合上玉简，轻声道：“你说你想做个凡人，种竹三亩。可你知道吗？补天峰塌了之后，那里寸草不生，连风都绕着走。但我去年回去了一趟，在废墟最深处，发现了一株绿芽破石而出。我把它移栽到了初圣宗后山，如今已有半人高。”

断岳怔住。

良久，他发出一声极轻的笑：“傻子……你以为一根嫩芽，就能证明什么？”

“我不是要证明。”光海摇头，“我只是想告诉你，有人还记得你想要的生活。有人还在替你看着这个世界。”

断岳沉默许久，终于缓缓坐下，与光海相对而坐，如同昔日同门论道。

“你说你要唤醒我们。”他忽然开口，“可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吗？不是灵魂，不是鬼魄，甚至连残魂都算不上。我们是执念凝成的影子，是情绪发酵的产物。一旦脱离这片意识海，等待我们的要么是彻底消散，要么是沦为疯魔，祸乱现实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光海点头，“所以我不会强迫你回来。我只是想问问你??你还想回家吗？”

“家？”断岳冷笑，“补天峰已毁，同门尽殁，何来之家？”

“家不在山头。”光海静静望着他，“在家的是人。只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，就还有归途。哪怕只是一缕意识，也能重新点燃道火。哪怕只剩一人记得你，你就未曾真正死去。”

断岳闭上了那只完好的眼睛。

片刻后，他低声问：“如果我选择归来……会疼吗？”

“会。”光海毫不隐瞒，“重塑意识的过程如同剥皮抽筋，每一寸感知都会放大千倍。你会感受到当年未能咽下的愤怒、来不及诉说的悔恨、压在心底最深的恐惧。但我会陪你一起扛过去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断岳睁开眼，“凭什么是你？你不过是个侥幸未死的小辈，连完整的法身都没有。你凭什么承担这种因果？”

“因为我活着。”光海直视着他，“因为我还能选择。你们已经没有选择了。所以，由我来替你们做决定??只要还有一线希望，就不该放弃。”

断岳久久不语。

最终，他抬起仅存的手掌，轻轻按在自己胸口那团即将熄灭的光核之上。

“好。”他说，“我信你一次。不是因为你说得多动人，而是……我累了。一万年的漂泊，一万年的重复，我已经厌倦了在记忆里打杀轮回。我想看看，外面的世界，是不是真的变了。”

光海深深吸了一口气，随即双手结印，运转【除秽洗心章】至极致。这一次，不再是净化自身，而是以己之道心为引，构筑一座通往现实的桥梁。

金色玉光自他眉心扩散，化作一条纤细却坚韧的丝线，缓缓缠绕住断岳的意识核心。与此同时，吕阳暗面剧烈震荡，仿佛察觉到了某种禁忌正在发生。

“他在做什么！”现实世界中，吕阳猛然睁眼，识海剧痛如裂，“他竟然想逆向打通真实之壁！这不是唤醒，这是强行拖拽！”

“蠢货！”天阍怒喝，“他以为自己是谁？祖龙耗尽本源才勉强维持通道稳定，他区区一个未成道主的修士，竟敢以肉身承载大真君残识回归？一旦失败，不仅他自己魂飞魄散，整个初圣宗的气运都将崩塌！”

可吕阳却缓缓抬手，制止了天阍的下一步动作。

“等等。”他盯着密室中央那枚与光海心神相连的命灯，眼中闪过复杂之色，“你看那灯焰……没有衰弱，反而在变强。他不是蛮干，他是找到了另一种方式。”

的确，在吕阳暗面之中，光海并未强行动用力量拉扯断岳归来。相反，他正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尽数敞开，让断岳的意识沉浸其中，感受现世的气息、时间的流动、人心的温度。

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“共感引导”??不是单方面输送能量，而是让沉沦者通过活人的感官重新认识世界。

当断岳“看见”初圣宗清晨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鹤，“听见”弟子们诵读《补天经》时稚嫩却坚定的声音，“触摸”到那株从补天峰废墟中移植来的翠竹叶片上的露水……他的眼神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