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绣楼春困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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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砚舟的画架上搭着灰布,西洋式的领结上沾着星点钴蓝,像他说过的塞纳河碎浪。

他看见我手背上的红痕时,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,却在祖母咳嗽时,弯腰鞠了个标准的绅士礼:"沈老太太安好,今日想为九小姐画幅《绣楼春困》,不知可否借贵处晨光一用?"

祖母的烟袋在指尖转了两圈,旗袍上的盘扣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:"程少爷留过洋的手,画我们家九丫头怕是屈才。她呀,只配拿绣针,拿画笔......"

"画笔和绣针都是工具,"我听见自己打断祖母的话,喉间像含着块烧红的炭,"只是有人用它织牢笼,有人用它画自由。"

绣楼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玉兰花落地的声音。

程砚舟的画架在青砖上投下斜长的影子,像道劈开牢笼的缝。

祖母的翡翠烟杆"当啷"落地,我看见她盯着我胸前晃动的玉佩——那是母亲用陪嫁的金丝楠木匣换的,上面"自在"二字刻得极深,像要嵌进骨头里。

"你母亲就是被这些歪理毁了!"祖母的声音突然尖利,像深夜里的猫叫,"她以为拿支破笔就能飞出沈家,结果呢?烂在绣楼里的,不还是她的傲骨?"

傲骨二字让我浑身发冷。

母亲临终前床前摆着的,正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,画布上是片燃烧的枫林,那时我不懂,原来她早已用画笔给自己铺好了火葬场。

程砚舟忽然上前半步,画架在阳光下稳稳立住,像面旗帜:"沈老太太,我曾在卢浮宫见过一幅《笼中鸟》,画中金丝雀的眼睛里有团火,那是无论如何都关不住的。"

祖母抓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,青瓷碎片擦过程砚舟耳际,在他脖颈划出血痕。

那抹红像朵突然绽开的山茶,落在他白衬衫上,竟比任何颜料都鲜艳。

我攥紧裙角,指甲掐进掌心,听见自己用母亲当年的腔调说:"祖母要砸的,是画笔,还是画里的春天?"

窗外的玉兰花又落了几片,恰好跌进程砚舟的调色盘。

他指尖蘸着花瓣上的露水,在画布上点出朦胧的白,像极了母亲画里的云。

祖母捂着心口后退,绣鞋碾过碎片发出细碎的响,最终只剩楼梯间传来的咳嗽声,混着她模糊的咒骂:"孽种......跟那个贱人一模一样......"

程砚舟忽然蹲下来,与我平视。

他脖颈的血珠滴在青砖上,像枚小小的印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