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2章(1/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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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老实蹲在蚕箔旁,手指点着架上的锦线网格数,桑叶的绿沫子粘在眼角皱纹里,蹭了蹭笑:"一架,两架,三架——正好对得上手里这三股契。"他拍了拍箔架,竹骨发出"咚咚"响,"这就跟把家扎在土里似的,踏实!"
林妻捏着针线的手顿了顿,针尖挑着的锦线绷得笔直,像根小银钗支在布上。她抬眼瞅了瞅窗外的云,叹口气:"真能成,明年开春就给交趾老家捎信。我哥那屋,潮得墙皮都掉,存点布样都发霉——他闺女想学织锦,翻遍了村里,就找着块绸缎庄扔的破帘子,对着上面的残花瞎绣,针脚歪得跟地里的虫爬似的。"
建章宫阅卷阁的烛火晃了晃,刘妧指尖刚划过《史记》竹简,夹在中间的《墨经》残卷就"哗啦"滑下来。
"昨儿桑小娥递了牌子,"陈阿娇端着芸香木纸镇进来,镇纸上"书魔退散"四个篆字沾着烛油,她往案上一放,木镇压得残卷边角平了平,"芍陂的农官,把本《泛胜之书》传抄得都散架了,最后那页'区田法',磨得连'区'字的框都没了。农妇们照着瞎种,半亩地的苗长得稀稀拉拉,桑小娥说,那些婶子蹲在地里哭,'要是书能清楚点,苗也能壮点'。"
卫子夫捧着奏纸跟进来,纸角卷得像被人攥了千百回,她往案边一放,声音发涩:"长安太学外的书肆,现在抄书贵得吓人——一字一金。有个寒门学子,为了抄《诗经》,从早写到晚,油灯熬干了三盏,眼睛慢慢就瞎了。没等抄完,人就没了......他娘抱着半本残卷来宫门口哭,'要是有刻本,不用抄,俺儿眼睛还在,人也在'。"
刘妧抓起那卷《墨经》,往案上一拍,纸页震得烛火跳了跳:"建座大图书馆!把天下的书都收进来,让种地的、织锦的、造车的、读书的,谁都能看——再不能让书成了富贵人家匣子里锁着的玩意儿!"
长安西市茶肆的幌子被风吹得"啪嗒"响,王老实捏着银票换了碗茶,茶碗沿的渍印圈圈套圈圈。
邻桌书生猛地一拍案,锦缎头巾"滑"到鼻尖,他手忙脚乱扶头巾,声音却炸得满店都听见:"听说了吗?陛下要建'大图书馆'!把天下书都收进去!"
旁边茶客探头:"真的?"
书生梗着脖子:"还能有假!上次我去书肆借《考工记》,那掌柜的眼皮都不抬,说'想借?拿你祖传的砚台来抵押!'我那砚台,是我爹走时留的念想!"他越说越气,又拍了下案,茶碗里的水溅出两滴。
卖胡饼的阿婆端着刚出炉的饼过来,饼上的芝麻"啪嗒"掉了两粒在桌角。她往书生桌边一放,叹道:"要是馆里有《女红图》就好了。我那孙女,天天蹲在绸缎庄门口,盯着人家挂的旧帘子看,回来就瞎仿,绣出来的花,针脚歪得跟刚爬过的虫似的。"
旁边鲁直的徒弟小张正对着本《车坊匠书》皱眉,书页是科研局的锦纸抄的,右上角被汗水洇得字都糊了。他用指尖刮了刮洇湿的地方,嘟囔:"上回抄这书里的齿轮尺寸,抄错了个数字,车轴断了三回,赔进去五十两银票——我师父气得拿尺子抽我,'要是有刻本,用得着你瞎抄?'"
太史令署的简牍堆得像座小山,老史官蹲在地上,手里捏着片《尚书》竹简,手抖得厉害。
"太后您瞧瞧,"他把竹简递到陈阿娇面前,声音发颤,"这'尧'字,上面的'土'被虫蛀空了,剩下的半截,看着跟'兀'似的!这可是《尚书》啊!"
陈阿娇从鬓边拔下芸香钗,往简堆里一插,钗头的香气飘出来,简缝里的虫儿"嗡"地乱爬。她指着钗:"尚方署新制的防虫漆,用锦灰拌了花椒,刷在纸书上,虫闻着就躲——比这芸香钗管用,能管三年。"
老史官猛地站起来,指着墙角的"曝书台",台面的竹篾晒得发脆,一碰就掉渣:"三年?可每年伏天曝书,百十来卷书说坏就坏!去年那场急雨,来得跟抢似的,我们七八个人扑上去挡雨,还是没护住刚晒的《春秋》,眼睁睁看着它泡成纸浆......我三天没吃下饭,夜里闭着眼都是纸浆的糊味。"他抹了把脸,"要是有座不透风的楼......"
"楼要高,窗要小,"陈阿娇走到台边,瞅着阴影里的潮痕,"用科研局的防水锦瓦,瓦缝里嵌上桐油灰,梁上再挂一串串花椒包——汉人的法子,越人的法子,凑一块儿防着,保管虫不敢来,雨进不去。"
朝堂上,《图书馆规制图》摊在案上,大得占了半张案。刘妧的指尖从"经史馆"划到"工造馆",停住了。
"都说说,该怎么建。"她抬眼扫过众人。
博士班昭往前迈了一步,锦鞋正好踩在图上"印房"的位置。她弯腰用指尖点着那处:"工造馆得设活板印房。墨非新制的'万杵机',碾墨比人工快十倍;鲁直改良的车轴,能做印架,活字排起来顺溜——这么一来,印书可比抄书快十倍不止,寻常人家也能买得起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