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9章 奴市惊尘(2)(1/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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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案牵旧线

望胡城的官衙后院,老槐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,落在青石板上,像幅被揉皱的画。谢明砚坐在石桌旁,手里捏着块狼头玉佩的拓片——是从少年脖颈上拓下来的,半块狼头的轮廓里,还留着被摩挲多年的温润。

“大人,黑袍汉子招了。”周衡拿着供词走进来,官服上的褶皱还没抚平,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。他把供词往石桌上一放,纸页被风吹得“哗啦”响,“他们是‘黑风帮’的人,帮主姓赵,是扬州盐商赵奎的远房侄子。三年前赵奎倒台后,这伙人就流窜到望胡城,专干绑架蒙汉百姓当奴隶的勾当。”

谢明砚的指尖划过供词上的“赵”字,墨色在纸上洇出小小的晕——赵奎,那个用堤坝石料修盐仓的蛀虫,死后竟还留着这样的毒瘤。他想起三年前在寿州码头,赵奎被押走时嘶吼的嘴脸,原来那不是结束,只是藏得更深的开始。

“他们还招了啥?”巴图抱着少年走进来,少年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蒙族短褂,是莲禾找巴特尔家孩子的旧衣改的,只是眉眼间还带着怯,小手紧紧抓着巴图的衣角。

周衡往少年身边挪了挪,声音放软了些:“他们说,去年冬天绑过三个蒙族牧人,其中一个左脸有月牙疤,说要‘换五十石青稞’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少年身上,“那牧人宁死不肯跟他们走,被打晕后扔进了望胡河的冰窟……”

“不可能!”少年突然挣开巴图的手,冲到石桌前,小手按在供词上,指腹蹭过“冰窟”二字,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,“俺阿爸会水!他能在冰水里游三里地!他说过要接俺去淮地吃桃花酥的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眼泪突然“啪嗒”掉在供词上,晕开一小片墨渍。

巴图赶紧把少年搂进怀里,大手拍着他的背,声音发哑:“娃,不哭。你阿爸是条汉子,汉子说话算数。”可他自己的眼眶也红了——牧仁水性再好,腊月的望胡河冰窟,哪还有活路?三年前那个把最后半块青稞饼塞给他的兄长,终究还是没能等到糜子丰收。

莲禾端着碗热粥走进来,粥里飘着片桃花瓣,是从望胡坡摘的新花。“先喝点粥吧,”她把碗递到少年手里,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,不由得往他手心里塞了个暖炉,“黑风帮的窝点找到了,在城西的破窑里,俺让春桃商队的伙计盯着呢,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。”

少年捧着粥碗,热气模糊了他的眼,却没再掉泪,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,粥里的桃花瓣粘在他嘴角,像点没擦干净的胭脂。“俺阿爸说,遇事别哭,眼泪冻成冰,会扎脚。”他突然抬头,眼里的光比刚才亮了些,“俺想跟你们去破窑,俺认得阿爸的马鞭,上面刻着‘牧’字。”

(四)窑底微光

望胡城西的破窑,像只趴在黄土坡上的老兽,窑口的藤蔓垂下来,遮住了里面的黑暗,风穿过窑洞,发出“呜呜”的响,像谁在哭。

谢明砚带着周衡、巴图和少年站在窑外,莲禾和淮妇则带着蒙汉百姓守在窑口周围,手里拿着木棍、铁叉——不是为了打架,是怕黑风帮的余党跑出来。淮妇怀里的孩子举着个火把,火苗在风里晃,映得他发间的干桃花像团跳动的粉。

“俺先进去。”巴图抽出腰间的弯刀,刀鞘撞在窑壁的土块上,“簌簌”掉下来些尘土。他往少年手里塞了块狼头玉佩的另一半——是巴特尔托他带来的,说万一找不着牧仁,就把这半块给孩子,“拿着,你阿爸的东西,能护着你。”

窑洞里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,地上散落着些破旧的皮袍碎片,蒙族的狼头纹混着汉族的粗布纹,像被撕碎的日子。少年突然停住脚,指着墙角的一堆干草:“那是俺阿爸的马鞭!”

众人围过去,果然见干草里裹着根枣木马鞭,鞭柄上刻着个“牧”字,笔画被摩挲得发亮,尾端还系着半朵干桃花——是三年前寿州的桃花,牧仁说要带回去给孩子当念想。

“还有这个!”莲禾从草堆里翻出个布包,里面是本蒙汉双语的账本,纸页泛黄,上面记着“某年某月,给汉族王老汉送青稞三石”“某年某月,帮汉族船工修船”,最后一页画着个小小的家,屋顶飘着炊烟,旁边写着“等娃长大,种糜子”。

少年的手指抚过那幅画,突然“哇”地哭出来,却不是之前的怯,是带着点踏实的哭——原来阿爸没忘,没忘要带他回家种糜子。

“这里有血迹!”周衡突然指着窑壁,土墙上的暗红痕迹像条蜿蜒的蛇,一直延伸到窑洞深处的暗门。衙役们撬开暗门,里面竟是个地窖,地窖里堆着些枷锁、铁链,还有几件汉族百姓的蓝布衫,衣角绣着的桃花结与淮妇绣的一模一样。

“这是……”淮妇突然指着件蓝布衫,声音发颤,“这是俺男人的!三年前他被洪水卷走前,穿的就是这件!”衫角的补丁是她亲手缝的,针脚歪歪扭扭,像个不会说话的证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