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3集:铜镜的笑影(1/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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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晚秋蹲在供销社后院的青砖地上,指尖刚触到那只蒙着灰的木匣,就被午后的日头晒得眯起眼。砖缝里的狗尾草晃着细碎的光,远处柜台传来老主任敲算盘的噼啪声,混着巷口卖冰棍的吆喝,把1982年的夏天揉得又暖又软。

“这箱旧物是前儿收的,你要的话,两块钱搬走吧。”老主任叼着烟卷走过来,鞋底碾过地上的梧桐叶,“都是些破铜烂铁,也就你这做古董生意的稀罕。”

林晚秋没接话,只轻轻掀开木匣盖。一股混合着樟木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,最底下压着面铜镜——圆形,边缘雕着缠枝莲,镜面蒙着层薄锈,像蒙了层经年的雾。她用软布擦了擦,忽然顿住手:镜中除了自己汗津津的额角,竟还叠着个模糊的笑影。那笑容很淡,嘴角弯着,像是从很远的时光里浮上来的。

“这镜子……”她抬头想问些什么,老主任已转身走远,只挥挥手:“赶紧搬,别挡着我晒豆子。”

把木匣搬回“晚秋斋”时,天已擦黑。小店开在老街最里头,隔壁是修鞋的老张头,斜对门是卖酱油的李婶,一到傍晚就飘着葱花饼的香。林晚秋把铜镜摆在案上,点了盏台灯,又取来细棉线蘸着酒精慢慢擦。锈迹一点点褪去,镜中的笑影也越来越清晰——是个穿蓝布衫的姑娘,梳着齐耳短发,眉眼弯弯的,正对着镜子抿嘴笑。

“奇怪。”林晚秋揉了揉眼睛,再看时,镜中只剩自己的影子。她以为是光线的缘故,便把铜镜转了个角度,可那笑影再也没出现。直到夜深人静,她收拾柜台准备关门,台灯的光落在镜面上,那姑娘的笑又回来了,还多了个细节:姑娘左耳下有颗小小的痣。

这晚林晚秋没睡好。梦里全是那面铜镜,镜中的姑娘站在青砖院里,手里拿着个红布包,对着镜子反复整理衣领,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。醒来时,窗纸已泛白,她翻身下床,抓起包就往供销社跑。

老主任正蹲在门口择菜,见她气喘吁吁的,吓了一跳:“姑娘你这是咋了?”

“那木匣里的铜镜,您知道是谁的吗?”林晚秋抓着他的胳膊,“就是……原来主人家,是不是有个左耳下带痣的姑娘?”

老主任的手顿了顿,把菜筐往旁边挪了挪:“你咋知道的?那镜子是西街陈家的,陈家姑娘叫陈春杏,当年可是咱这的美人儿,左耳下是有颗痣。”

林晚秋的心猛地一跳:“那陈春杏现在在哪?”

“早没了。”老主任叹了口气,“1958年大炼钢铁,她去后山采野菜,失足掉沟里了,才二十岁。那镜子是她的陪嫁,后来陈家搬去外地,东西就扔在老房子里,前阵子拆迁,才被我们收了来。”

从供销社回来,林晚秋坐在案前对着铜镜发愣。她做古董生意五年,收过不少老物件,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。她想起梦里的红布包,想起姑娘整理衣领的模样,忽然生出个念头:这镜子里的笑影,会不会是陈春杏没说出口的心事?

接下来的几天,林晚秋一有空就对着铜镜琢磨。她试着在镜前摆上当年的蓝布衫,试着用红绳系住头发,可那笑影始终只在傍晚台灯亮起时出现,且每次都停留在姑娘抿嘴笑的模样,像是被定格的时光。

这天傍晚,老张头来店里借剪刀,瞥见案上的铜镜,突然“哟”了一声:“这不是春杏的镜子吗?我当年还见过她拿这镜子梳头呢!”

林晚秋赶紧拉他坐下:“张叔,您给我说说陈春杏的事呗。”

老张头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,眼神飘向窗外的老街:“春杏那姑娘,心眼实诚,手还巧,绣的帕子在集市上抢着要。她有个相好的,叫周建国,是县里中学的老师,俩人说好等建国转正就结婚。那年头转正难,建国天天熬到半夜备课,春杏就给他送夜宵,每次来都拿着这面镜子,说是路上照照,别让风吹乱了头发。”

“那后来呢?”林晚秋追问。

“后来建国转正的信下来了,春杏高兴得不行,说要去采点野菜包饺子庆祝,结果……”老张头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建国得知消息后,在沟边坐了三天三夜,后来就调去外地了,再也没回来过。”

林晚秋的心沉了沉,再看那面铜镜,忽然觉得镜中的笑影里藏着些酸涩。她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个锦盒,里面是她前阵子收的一枚银戒指,样式很旧,戒面上刻着个“建”字。她把戒指放在铜镜旁,台灯的光刚好落在两者之间——就在这时,镜中的画面变了。

不再是姑娘单独的笑影,而是两个人:陈春杏站在左边,手里拿着红布包,周建国站在右边,手里举着个纸包,像是在给她递什么。两人靠得很近,春杏的头微微偏向建国,嘴角的笑意比之前更浓,左耳下的痣在光里闪着小小的亮。

林晚秋屏住呼吸,看着镜中的画面。她注意到周建国手里的纸包上印着“上海雪花膏”的字样,那是当年稀罕的物件。而春杏的红布包里,露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帕子——和老张头说的一样,是她亲手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