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1章 暂缓（1/1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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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辽东众将领以为开春王爷便会挥师南下、直取京城之时，王爷却出人意料地按兵不动。他收到密报，朝廷治下早已沦为人间狱。去年蝗灾过后，赤地千里，仓廪空虚。官府非但无力赈济，反而担忧潮水般的灾民南涌，冲击江南这最后的粮赋重地，竟行起了骇人听闻的残暴手段，派兵驱赶、甚至屠戮流民。这惨绝人寰的暴行，彻底点燃了绝望灾民的反抗之火，大大小小的暴动之后，由灾民组成的土匪据山为王，杀人越货，攻掠州县，秩序彻底崩坏。春耕时节，田野间不见农人忙碌，唯有横行其间的乱兵与盗匪。整个中原腹地，春种完全被耽误，预示着即便到了秋收，等待朝廷辖区的，仍将是大规模的饥荒与死亡。

朝廷辖区灾民的惨状，辽东和七州百姓去年便已目睹，如今消息传来，百姓在唏嘘同情之余，更深感庆幸与后怕。尤其是地动三州的百姓，他们亲身经历过天灾当难民的痛楚，却在王爷的治理下迅速恢复生机，如今更是家家有余粮，岁岁盼丰收。两相对比，王爷的仁政与朝廷的暴虐、辽东的井然秩序与朝廷治辖的混乱无序，可谓云泥之别。

宣王于议事厅内，冷静地剖析着局势。几位幕僚和将领迫不及待，建言应趁春日化冻、朝廷焦头烂额之际顺势南下。然而，王爷力排众议，做出了一个更具远见的决定。

他沉声下令：“传令辽东及七州！即日起，所有农户，按丁口计，每人需额外开垦或耕种一亩荒地！地动三州，人丁稀少，荒地广袤，每人需多种两亩！各级官吏需严格督办，将此列为今岁春耕首要之务！”

是夜，王爷与婉宁寝榻私语。婉宁心下难过，想着朝廷治下那数以万计错过春耕的灾民将如何求生。所有人都以为王爷去年因蝗灾未行的军事行动，必会在今春发动，没成想王爷依旧按兵不动。王爷瞥见婉宁神色，便知她心中所忧，凝重道：“我一步都不能错，尤其在此紧要关头。如今朝廷治下不仅乱，灾民更已开始反噬朝廷。我需等待朝廷将精力耗费在镇压民变土匪之上，再寻隙发兵。此事，绝不能妇人之仁。”

婉宁轻声道：“夫君是否也需警惕土匪坐大？如今灾民数量庞大，万一有枭雄振臂一呼，聚集成数十万之众，又该如何是好？”

王爷轻拍婉宁背脊，安抚道：“能聚众上万、割据一方的土匪，必得占据地盘，拥有稳定粮源。如今江南尚有存粮，朝廷自然会拼死守住。朝廷并非无可用之兵，他们不敢来攻辽东，但必定会全力镇压境内的土匪民变，否则江南若乱，朝廷税赋根基尽失。我会时刻留意局势，不必担忧。”

王爷的命令虽加重了百姓负担，但一想到朝廷辖区易子而食、土匪横行的惨状，他们虽说是今年要多耕种地多交税粮，但是王爷定的税赋仅三成半，远低于南地五六成高的租子，能过上饱腹安居的日子，便都毫无怨言。特别是去年才被接纳安置的灾民，更是感恩戴德，恨不得将全身力气都用在土地上，多种粮，多存粮，绝不愿再回到那噩梦般的逃荒日子。

广袤的黑土地上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垦殖热潮。牛马嘶鸣，人力奔忙，一片片荒地变作良田，播下了玉米、小麦、豆类、耐旱的红薯以及在水源充足处种下的稻谷。

同时，王爷亦下令军中：“暂无大战事，除常规操练外，所有屯田军士，今年耕种面积需增加五成！所产粮食，悉数充实军仓，以备不时之需！”

他对心腹们解释道：“朝廷已自乱阵脚，秋后必是饿殍遍野，民怨沸腾。我等若于春季出兵，虽可趁乱取胜，然战后如何治理？数百万的灾民需要粮食，届时若无力赈济，我等与那失德朝廷有何异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，甚至引发新动荡。今岁，我辽东上下，首要任务便是——积粮！待秋收粮足，大军携充足粮草南下，方能真正平定天下，安抚黎民！”

辽东大规模垦荒增种的消息，也传到了北方草原。匈奴左贤王是个精明人，他看清了大齐国内一分为二、宣王势大的局面，料定这位雄主必不会放过天赐良机南下定鼎中原。他也知辽东及七州缺牛，尤其是耕牛。

去年冬天，他便下令各部族，尽量减少宰杀，将草原上的黄牛，尤其是健壮的成年牛和即将长成的小牛，尽量保留下来，等待与辽东做一笔大买卖。

春末夏初，匈奴使者抵达边境，提出以牛换粮的计划：一头成年壮牛换两千斤玉米或小麦，外加一千斤红薯；一头半大的小牛则换一千斤粮加五百斤红薯。这个价格对游牧民族而言极为划算，一户牧民用一大一小两头牛，换回的粮食便足够全家富裕地吃上一年，尚有盈余换取其他物资。

宣王欣然同意。七州确实急需耕牛，此交易能极大增强辽东乃至未来新朝的农耕能力。但他谋虑更远。

“回复左贤王，”王爷对负责谈判的谢大人吩咐道，“粮食，本王有的是。但他需再加五千匹良马！告诉他，唯有守信的本王拥有更强大的铁骑，辽东才能与匈奴做长久安稳的生意，而非兵戎相见。让他自行权衡。”